(續)在這座城市,談浪漫?
大學四年過去,他內心對戲劇的呼召越來越大。畢業後,他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劇團「不日試演」(Play in progress),希望從「日常發掘非常,試驗舞台幻想」,他們更作了一首藏頭詩來表達劇團宗旨:
不變告白承諾
日常發掘非常
試驗舞台幻想
演活城市脈搏
阿Sam表示「不日試演」並非賣弄專業,反而希望以「玩」(play)作為劇團的核心,「戲劇為甚麼要叫做『play』?因為戲劇核心是要『玩』、要去嘗試,acting也只是『play』(戲劇)的一部分」。所以,為貫徹「玩」的宗旨,劇團舉辦過「回憶遊樂場」、「浪漫練習室」等工作坊,透過各種劇場遊戲,讓參加者以身體感官享受舞台,試驗各種可能性。
劇團今年的主題為「入場戀愛」,想要探討愛戀如何在這座城市發生與消亡,但他有甚麼資格談論浪漫?阿Sam笑言正因為自己沒豐富的戀愛經歷,故此透過和觀眾的各種的互動,從他人身上學習浪漫,「劇團並非想說教」。於是,在過去一年,他和其他搭檔化身「收賣佬」,以不同形式收集都市人的浪漫故事。
阿Sam也一圓自己的導演夢,擔任劇團多套作品的導演,如「短暫的婚姻」、「誰綁起了我的八零三六」等。比起演戲,他認為自己更擅於分辨劇本的好與壞,更享受發掘劇本潛藏的張力,「經過大學的四年,發現自己的表演天份確實頗有限!當導演比做演員好玩。」
劇團慢慢成熟起來,阿Sam近來也正密鑼緊鼓地寫劇本,為年底的大型演出做準備。一下班,他就忙著處理劇團的事宜,排戲、開會等,直到晚上11點多。回到家,吃個宵夜,他又再想劇本。緊湊的行程奪走了他部分的休息時間,阿Sam笑言自己已經「咖啡成癮」,行程緊湊得連見朋友的時間也少了,但在取捨中,他清楚甚麼對他而言較重要。
甚麼是浪漫?
阿Sam的故事來到最終回。
時年2019。
2019年對不少人而言是動蕩的一年,電視機內、街頭上,都揭示著社會的不安寧。在某一個晚上,阿Sam和爸爸點著夜燈,兩父子坐在客廳中聊著天,就在這一個晚上,阿Sam的爸爸透露出一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阿Sam原來是二孩。
這身分代表著甚麼?這代表著在內地出生的阿Sam將沒有戶籍,也意味著他沒有基本的社會福利,如不能上學、不能看醫生等,因為根據內地政府在80年代制定的生育政策,一對夫婦只能生育一個孩子,政策落實後,各地城鎮都厲行執行,直至近十年政策才放寬。在這樣的背景下,當時他的父親就決定來香港生活,阿Sam才得以在香港這塊土地上茁壯地成長。
2019年的那個晚上,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阿Sam內心受到很大的衝擊,用了數個月的時間才能消化掉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但也正因為這個秘密,讓阿Sam深刻反思自己和香港的關係,他發現香港對於自己而言,不但是一個成長的地方,更是他能夠有尊嚴地生存下去的唯一空間,於是他想要答謝這個城市給他的一切,他想到了戲劇,他想用一種溫柔的方式尋找這座城市的脈搏,於是誕生了「不日試演」。
當然,每個成長都經歷過跌撞,都需要學習與現實周旋,劇團如是,他如是。畢業後,他經歷過無業的焦慮,在苦無退路的情況下,厚著臉皮,獨個兒走到蘭桂坊的酒吧,逐家逐家地毛遂自薦。前路未明、疫情爆發、家人的壓力、同濟間的比較等,這些都一次次地加深他的焦慮,但他不認輸,每次在低谷中,他都積極計畫著如何「鹹魚翻身」:「你看著自己比人差,但都選擇向前行那半步」,就這樣,他半步、半步地走出自己的路,「每一次克服了一些障礙,下次再出現問題時,它就不再是危機,而是一件好玩的事。」
他愛香港這個城市,他期盼能夠找到這座城市的脈搏,因為他覺得城市現時發出的脈搏聲太弱了,有人沒發出聲、有人沒有去傾聽,因此,他想要改變,「我想要在每一次cry for help後,都會有人來理睬自己。」
現在,他正大聲呼喊:「在這座城市,談甚麼是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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