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人肉搜索》Searching (2018)

Alfre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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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肉搜索》Searching (2018)
導演:Aneesh Chaganty


好像不只一次聽到有人把《人肉搜索》和同樣是近期上映的《一屍到底》拿來比較,設想應該是著眼在這兩部片各自在形式上的創意。在我目前不太嚴謹的想法裏,《一屍到底》說到底還是比較古典地在把玩電影的後設形式,《人肉搜索》看來則像是比較新的東西,它把新世紀的電子媒體、電腦界面和網際連結轉成電影的主要形式,就實驗電影的範圍裏,大概透過非真實的媒材進行敘事拼貼建構不是太新鮮的事,以電腦桌面做為影片的舞台也不是第一次出現(某個MV、短片或是有人說某一集《摩登家庭》就是完全以電腦桌面呈現),但將此手法放在主流敘事的電影長片中應該是前所未見。

(補記:後來發現2014年的低成本驚悚恐怖片Unfriended和續作,內容也是以電腦視訊聊天畫面為主,雖然運用方式不同,應該是更早的形式嘗試。這三部片的製作人都是俄羅斯出身導演Timur Bekmambetov,曾以《夜行者》系列和《刺客聯盟》聞名,他今年最新導演作品Profile也是同樣的形式。)

或許是電腦與網路已經到了一個滲透到日常生活大家習以為常的時代,虛擬的電子畫面做為敘事的形式成為可能,同時也是現實生活全面網路化虛擬化的寓言,筆電、手機成為生活的重心,所以讓電影創作者找到取消現實影像的途徑。但有趣的是畫面上的視窗、鼠標並沒有真正地取代電影的鏡頭語言,平移、放大、正反拍、剪接仍然作用在片中的電子畫面,甚至是兩層鏡頭觀點的共同合作完成了電影的形式。比如其中一段出現多個監視畫面的分割視窗,鏡頭按需要撿取想要觀注的視窗以達成傳統的角色互動效果。更不用說大量不甚現實的FaceTime自拍畫面如何經由特寫放大滿足觀眾需要看到主角臉孔的需求。

略顯怪異的鏡頭觀點問題之外,劇情經由各式社群網路平台的呈現,也爬疏了人際關係在網路時代的樣貌,例如臉友並不是真正的朋友,甚至和你交談的人並不真是你以為的那個人。片中大量即時通訊的打字畫面也反應了一種很有趣的對話節奏,想說的話再還沒送出之前永遠可以來回修改,不用透過演員的表情也可以有各種欲言又止的戲劇效果。而在大銀幕觀看這部片時,不只一次我會想如果這部片在電腦上看會不會更符合電影的形式更有氣氛?但大銀幕的優勢反而在於電腦桌面的日常使用被投在巨型銀幕上的異質感,當螢幕保護程式佔據了整個畫面,就像是駭客任務的母體已經掌控了世界,你知道真實正在畫外發生,但你就是無法「醒來」。

一位焦急尋找女兒的父親最需要的不過是找到女兒所在的「現場」,但電影形式卻又強迫觀眾停留在線上的世界,尋找一個人遺留的各式數位痕跡。這其中的張力也頗類似一鏡到底的電影中等待鏡頭何時會切斷的焦慮,在《人肉搜索》中則是電影可會有回到線下的時候?但片中的父親確實在必要的時候從線上穿梭到線下,只是觀眾沒法跟隨而去,這巨大的真實缺口有時候也頗像是《一屍到底》所刻意留下的缺口,差別在於《人肉搜索》沒有,可能也沒必要回到「真實」的世界。

這兩部片還有一個讓我連結的點,如同喪屍片必需跳躍到以家庭溫情和熱血勵志類型做為對位的包裝,一個以媒體界面做為形式實驗的電影,也必需要回歸規矩的家庭衝突和奇情的驚悚轉折,這是某種商業化通俗化的必然,甚至是形式的自我證成。媒體形塑了大眾看待世界的方式,所有的新聞、直播、線上通訊,甚至是每一次的登入與開展資料夾都在轉化人類生活的邏輯。網路和電腦或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永遠在於人心如何透過界面被放大扭曲,故事之外,本片更像是在提醒創造敘事和看待生活的新的界面已經悄然而至。

原載於Blog on Cinema臉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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