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士斗争事件声援者需要调整策略重新发展广泛社会舆论打一场工运活动保卫战

本文同时发在新青年（欢迎转载）

本文原作者按：本文是我前天向9.2联名抗议书联署邮箱发送了签名和支持话语之后所公开发出来的策略论述文章，亦包含对之前的声援团的政治认识及舆论策略的反思批评，为便于传播，现对万字长文（足本见此链接）做了大幅裁剪和删减（但内容无任何增加），只删除所有引申论述，佳士事件本身策略论述无任何削减，连粗体着重标记亦无任何改动。删减后以下正文7400多字。

本文积极支持9.2联名抗议书，更从无产阶级斗争角度做出反思批评和更好的斗争建议，不同于任何“劝降言论”（据我所知相关论调在左翼圈里不少，我还将适时反驳那些消极论调），但我确实不支持之前的冒进策略。

然而遗憾的是，两天过去了，前线声援者不仅对我的这些积极做法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把我的签名加入名单（名单从9.2到今天至少更新两轮了），今天反而还有某前线声援相关的大佬人物在一个左翼大群里对我冷嘲热讽（而且是在我贴出本文足本的链接之后），让我感到心寒。但其实我两天前这篇文章就表示过“越来越清楚我这个局外人的一点声音其实很难影响前线声援者”，所以我仍指望着斗争现实及我结合现实的分析能够提高左翼青年们的认识。从我这篇文章的逻辑来说，不改变之前的策略，那么舆论只会越来越小，几无可能再把舆论做大；只有改变策略降低姿态（进攻改为防守、出击变为自卫，见下文详述），至少有望争取更广泛的群众同情和支持。我的文章立此存照，正确错误谁说了都不算，让历史见证吧。但愿青年们的成长代价不要太沉重。（秋火，2018年9月5日PM）

从“7.20佳士工友抗议警察打人”开始我就一直关注着佳士事件，毫无疑问我盼望着佳士工友们能够争取到某种胜利，但是从头起我就带着很大的担忧：担心少数工人积极分子在缺少工友群众基础时却同时把资方和国家暴力机关作为斗争对象还一味猛冲会导致过多的损伤，从而给整个左翼局面带来不利影响。之后7.27广东有关当局抓捕29名工友及声援群众，没有成为一个改进斗争策略的转折点，后继以左翼工人（通钢吴敬堂等发起、广州沈梦雨领头）的声援反而延续此前的路线，而且更加激烈，走向投身并鼓动赶赴抓捕现场的政治示威行动。在8.11沈梦雨失联后，时代先锋编辑郑永明、徐忠良和北大学生岳昕等左翼学生甚至比之前行动更加高调，线下聚集了越来越多高校社团左翼学生，但“声援团”始终数十人未得到当地更多群众支持。包括我的很多左翼同路人的担忧也越来越大。直到发生了“8.24暴力清场”，从广东惠州到北京的至少70名左翼学生、积极工人及活动分子遭遇这场镇压，虽然大部分学生已被遣返回乡，但严密的控制和迫害仍在进行时。我们的担忧变为了现实，然而对于已经遭受镇压和更多可能将被镇压的左翼声援群众来说，残酷的现实才刚刚开始。

这种严峻情况下，最近才得以遣返回乡的声援团学生张圣业写下了《关于“佳士工人声援团8·24被暴力清场事件”的公开联名抗议书》（2018年9月2日发布了），要求立刻无罪释放7·27、 8·24先后被捕的工友及声援者并“强烈呼吁社会各界一切关心此事、热爱法治、追求平等的正义人士共同签署这封联名信”，首批联署者包括中国工人网主编张耀祖、香港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潘毅、以及被强制控制软禁在家的声援团代表人物沈梦雨等22名老师和学生（22人包括张圣业在内，其中20名学生都是被“8.24暴力清场”已遣返回乡至今仍受控制和迫害的，其中张圣业在昨天晚上还在河南三门峡张耀祖家中被广东梅州警方跨省追捕强闯民宅强挟带走）——必须指出——这封抗议书正当其时，集中火力抗议“8.24暴力清场”不仅完全正当必要而且是重新组织社会舆论发展广泛联合阵线的第一步，更表达了佳士事件迄今以来声援者最勇敢的一次努力要粉碎政治幻想的和更加大胆反抗的呐喊。

但是我认为，声援者需要更加清醒认识到如今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政治现实，基于目前形势和力量对比，调整斗争策略，在继续设法“联系、救助被捕工人”的同时，改进攻为防守，变出击为自卫，把阻击减缓当局反攻倒算、减少损失保存现有积极分子作为现阶段策略目标，“建工会”和“工学联合”改为从长计议慢慢发展。以联名呼吁为契机，声援舆论应该做出相应的策略调整，发展尽可能广泛的舆论来保护这场自卫反击战的声援者（特别解释：“广泛的舆论”不是指通过盲目冒险行动造出更多更大更高亢的舆论，而是要集中围绕抗议镇压事件广开言路舆论重新团结国内外各派别各阶层）。

因此，我参与支持这次联署，并决定开诚布公敞开此前诸多顾虑做出这篇分析和反思，阐释我的上述策略主张，献给所有关心佳士事件的进步青年和各界进步友人。特别补充下：我当然越来越清楚，我这个局外人的一点声音其实很难影响前线声援者；但我真正寄望的是进步青年们在现实斗争中继续自我教育，希望更多的现实以及我努力回应现实的分析能够帮助进步青年们，把握住现有已经不多的有利条件，采取更为符合实际的斗争策略，保存力量。

唯有经历斗争，才能让人看清这些幻想

佳士事件是我从未见过的包含了如此多幻想、以幻想来驱动众多行动的斗争事件。在众多幻想引领下，佳士工人与进步青年确实做出了许多大胆惊人的示威和反抗行动，当然这些行动也显示出他们强烈的阶级直觉和斗争精神。但那些本质上是唯心主义的幻想，最终至今没有突破现阶段客观现实的强大牢笼，反而令这一事件中的声援者面临着比此前任何时候都更加严酷的可能前景。

当然，抗争者虽不能突破根本牢笼，却可以采取灵活策略在一时一地争得缓和，减少损失，同时重新赢得更广泛的支持，以扩大支持与同情反抗运动的阵线。但这些一定是打破了幻想后才能有的结果。具体来说佳士工人及声援者表现出这一系列幻想：

首先最根本的是对伪共统治集团可能有同情左翼抗争者的政治幻想。

看看我整理的佳士事件时间线就知道了，先是8.3“张勤德等10位老党员、老干部给公安部部长赵克志”说“燕子岭派出所警察”保护违法资方而对人民群众实行专政“是严重的政治错误，必须及时纠正”，后来8.5“陕西毛学组赵东民致信全国总工会主席王东明”仍指望中央领导“化解社会矛盾，延迟暴力维权事件的发生”，8.6“河南声援团代表222人联名向中共河南省委王国生书记递交致习总书记及政治局全体成员”指出在党和各级政权内部“混入了一批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势力”，“我们建议中国共产党以深圳佳士工人阶级的维权斗争和郑州发生的破坏打压人民群众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1周年活动的事件为契机，发动全国工人阶级广大人民的力量，全面深入清理混入党内的资产阶级势力，恢复中国共产党工人阶级先锋队的性质，恢复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主体地位，恢复工人阶级当家做主的政治地位，，恢复全体劳动人民享有……的社会主义福利保障制度……”；

又有8.9“乌有之乡范景刚”特意指出“坚持并尊重和改善党的领导的”，“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先锋队，我们旗帜鲜明地拥护和捍卫”，只是要“同混进党内的代表资产阶级的反动势力进行斗争”；

后来更有8.11深圳坪山线下声援团“致党中央”，认为镇压这次维权声援行动的只是“深圳市中的一小撮人，他们是黑心的资本家，也是混入党政系统的假共产党”，还保证说：“我们跟党组织共同维护社会主义制度，挽回先前深圳地方的胡乱作为给党和政府造成的不良影响”；而后8.12声援团“致深圳市党委和深圳市人大的公开信”即使署名当时刚取保候审的7名工友名字，仍延续了前一天“致党中央”的思路；

最后8.19岳昕代表全国高校声援团“致信中共中央和习总书记”，幻想可谓登峰造极：称声援佳士工人“完全是响应依法治国的号召，为了社会公平正义，为了维护党的名誉！”还称习总书记过去种种积极融入群众的亲身经历，给当代青年树立了榜样，最后特意强调“我们不是境外势力，也不是搞学潮，更没有其他的政治诉求，就是要为佳士工人伸张正义”，“我们也坚信，并且诚恳、热烈地期盼着党中央和习近-平总书记对我们的支持”。

当然有人会说这些都只是舆论策略，但是上述一些骨干分子例如张勤德、范景刚等人都是多年来公开的确定无疑的“保皇派”（无论他们内心深处这么想，他们多年来一贯宣传和为之奔走的主张就是根本上认同伪共并投入其中真真假假的“党内斗争”）；而且据我从参与过现场活动的声援者得到的信息，一些声援者包括积极分子并不只是把上述话语当做表面上的舆论策略，而是真的多少相信这些话，在未得到伪共上层积极回应时表现出了非常焦急不安。

然后，上述政治幻想造成的一个重大实际后果就是声援者都完全错误估计了阶级力量对比，使得声援者始终以为统治阶级虽然非常强大但至少有一部分统治者会支持或同情抗争工人，以为自己那些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意识形态话语和向伪共恳求、表忠、承诺、保证等话语不只是话语还真有团结“党内健康力量”、有效牵制“混进党内代表资产阶级的反动势力”的实际力量，以致于把许多细节（例如官方微博的某些措辞或官方人员的某些态度、以及国家暴力机器暂时的克制和退让）都看做了声援者得到“中央有人支持”和自身力量强大的证明，这应该正是一波又一波声援者盲目冒进、且斗争调门越来越高的政治认识根源所在。

最后我们看到8.19岳昕“代表全国高校声援团”致伪共中央及其最高领导人的公开信，与其说幻想登峰造极，不如说是最终暴露出了声援者里原来存在着对代表大官僚资产阶级与众多私人资本巨头总体利益的伪共的总头子的终极幻想（岳本人真实意图不好说，但相当部分声援者肯定多少相信这一点）。而这些幻想已经在“8.24暴力清场”包括至今未完的持续严密控制和迫害进步学生、继续监禁和迫害7.27工人的现实中破碎了。

声援者的第三个重大幻想是：以为在反抗根本性的政治打压的斗争中，也一定如同此前的经济斗争一样“大斗争大收获、小斗争小收获、不斗争没收获”，即可谓“斗争与实际收获成正比”——这里要立即澄清，从长远来说一切斗争确实都如此，斗争肯定会有正面收获，只是收获早晚的问题；但这里是要讨论具体斗争中如何达到若干实际目标（比如在佳士事件中讨论如何“营救被捕工人”“建工会”“促进工学联合”等），那么必须看到在斗争方式和效果方面，挑战根本体制的政治斗争与针对具体物质利益的经济斗争是有区别的。

在针对具体物质利益的经济斗争中，确实很多时候都是“大斗争大收获、小斗争小收获、不斗争没收获”，而且许多工人直接行动（比如罢工和堵路）很快几天里就能赢得相关资本家的让步。声援者里有一些是参与过集体行动的积极工人乃至工人代表，当然很清楚这个道理，但是当他们把这个道理用在反抗国家暴力机关压制的斗争（即真正具有政治性质的斗争）中，而且关键是国家统治权力方面还特别集权和强大、行动反抗者只有二三十人或者最多也不超过数十人规模更多依靠舆论声援的情况下，那么就很难有收获了。

当然，此前的佳士事件声援者这个“只要斗争多少都会有收获”的幻想，也与上述完全错误的阶级力量对比及政治幻想有关。

我在此再次明确说明：我并不是反对斗争，我始终支持声援被捕工人，只是觉得声援者应该清醒认清现实、基于现实进行斗争，否则不但几乎没用而且还会付出过多无谓的损失。我认为：如果说7.27刑事指控29人已是难以改变的现实（确实至今也没有改变，其中15人取保候审出来仍是戴罪之身），那么7月28日一开始就应该实行我本文开头所主张的声援斗争策略。

有人说，你这么懂为啥不早说？问题是我说了有用吗？其实，我至少从7月24日开始就在自己的微信群里表达过越来越多担忧和不同意见，群里也有多位参与现场声援的朋友，但我发现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反被排斥。到7月28日沈梦雨等十多人开始新一轮声援后，我又联系到现场声援者，说了我的担忧和看法甚至是劝说（包括我公开写了文章《佳士事件19条看法》）——但实际上当时都没有用。个人话语的分量实在太轻，对于许多热血青年来说，不亲自使劲撞墙他们就决不相信使劲撞墙是难免会出血的，还可能会有脑震荡。

一句话：唯有经历斗争，才能让人看清这些幻想。

清醒头脑认清形势和力量对比，重新组织广泛舆论

如果把整个伪共列为政治意义上的对立面，是否意味着抗争者毫无胜算？

当然不能笼统这么说。要看具体达成什么样的目标。如果你现在是要继续揪住“佳士厂建工会”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不仅因为敌方工会旧体制强大，也因为官媒新华社已经宣布了8月20日佳士工会已经建起来，这时再要求建工会，和要求绕开已有官方工会建立独立工会没什么区别，独立工会的目标虽好，但现在没有大的群众运动形势确实实现不了。

如果你现在是要“营救7.27工人”，短期也难有大的进展，只能说作为一个长期努力，比如继续设法联系被捕工人和法律援助、在将来的司法程序包括审判环节争取减轻刑罚等。无论如何事到如今明智态度是抗议的同时，也从容直面迫害承受代价。

而对于“促进工学联合”其实是很多左翼7月以来（可以从7月初沈梦雨“造星”舆论算起）抱有很大期待的事，尤其是我注意到很多左翼在今年夏天以来对当前国内斗争形势有一个明显的集体高估。限于主题，本文不打算多做形势分析。但大家一定要清楚，现在并没有确定的工运高潮或群众斗争高潮，即使今年上半年确实出现了几起全国性的自发工潮（如外卖送货员、沃特玛工人、塔吊司机、卡车司机）和若干起较大的工人斗争事件（如3-4珠海伟创力6千人罢工三周、上海长宁3千环卫工人罢工一周、深圳也有一些工人行动事件包括两三百名尘肺工人持续几个月的有组织抗争），以及相对独立较为特殊的多地退伍军人串联维权、多地教师争取待遇的维权，但这些斗争大多数没有与包括左翼的政治积极分子直接联系，左翼更多只是舆论上的网络报道支持，尚未来得及从组织和行动上去把握（而且目测暂时很难实际介入，不光是因为专制的限制，也因为今年大多斗争自发性很强，而行动组织工作并非三两个月就能做起来的）。

还有我不得不在此再次质疑中国劳工通讯CLB根据互联网统计整理的工人斗争数据（因为维基百科“佳士事件”词条居然一开始就特别引用CLB的数据），主要根据受到高度管制的中国互联网得到的信息真的足以判断斗争形势吗？这至少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严肃的形势研判者应该与这些数据保持一定距离，尤其是在根据形势决定路线策略时。

长话短说概括我对今年国内形势的看法：经济方面由于空中美贸易纠纷和一带一路等资本输出受损大增、金融债务风险和地方财政等因素存在越来越大的矛盾隐忧和危机趋势（确实非常需要分析这些矛盾危机未来一段时间扩大演变趋势），但目前仍总体稳定和保持增长；

国际政治方面与美国等大国关系暂时仍维持和平稳定（经济冲突暂未影响到政治关系），与周边矛盾冲突趋势继续暗流滋长，更多仍是有利、平稳态势；

国内政治方面伪共最高领导人空前集权，今年夏天北戴河会议前后据说出现了五年来遭受怀疑和流言最多时期（据法广），各政治圈和维权圈都有空前不满或伺机大作舆论（我怀疑这助长了佳士事件外部舆论里的投机心理），但群众所有维权方面主要还是拥护伪共统治的（连被认为最有挑战性的退伍军人都不例外），具有挑战性的政治势力无论在伪共党内党外都暂时不存在，伪共及其领导人的统治权力目前仍是稳固的、仍是空前最有权势的时期；

统治集团在政治经济方面继续延续2013十八届三中全会以来极右的资本极权路线，只是意识形态搞得更左，社会有些改良罢了；

即使社会改良方面也依然是伪共自上而下绝对主导，压制和警惕不受伪共影响的民间组织；强调法制程序解决，排斥一切集体抗争行动。至于群众斗争方面，我上面已经略谈了，总体来说就是出现了新的抗争潮流，但活动分子远未扎下根基，坚实的群众基础不多，更远未成气候。

如果回到7.20事件以前那样循序渐进逐步发展，是有可能逐渐产生新的左翼工人运动，但7.20之后在佳士事件中那样贸然出击且一再高歌猛进已经很大折损了近年来抗争运动培育的幼芽，尤其8.24暴力清场后，暴露了一大批最能行动的青年积极分子，他们正在受严密的控制，其他要投入运动的青年如果和他们有直接联系都难免会受到监视，当下更谈何需要细水长流实际工作的“工学联合”？

所以大家还是要面对严峻现实，面对声援斗争已遭遇重挫和种种不利情况下，考虑现在怎么办？

正如我前面已论证的，“佳士厂建工会”显然已经不可能、“营救7.27工人”急不来、“促进工学联合”也难以作为当下斗争重心，那么再贴一遍我开头的主张：

「我认为，声援者需要更加清醒认识到如今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政治现实，基于目前形势和力量对比，调整斗争策略，在继续设法“联系、救助被捕工人”的同时，改进攻为防守，变出击为自卫，把阻击减缓当局反攻倒算、减少损失保存现有积极分子作为现阶段策略目标，“建工会”和“工学联合”改为从长计议慢慢发展。以联名呼吁为契机，声援舆论应该做出相应的策略调整，发展尽可能广泛的舆论来保护这场自卫反击战的声援者（“广泛的舆论”不是指通过盲目冒险行动造出更多更大更高亢的舆论，而是要集中围绕抗议镇压事件广开言路舆论重新团结国内外各派别各阶层）。」

不应再盲目树敌、盲目乱跑，重组舆论争取广泛同情，反抗政治打压

上面我说得够清楚了。这里只再特别强调补充：既然有必要做上述策略调整，那么就不应该再盲目树敌、盲目乱跑。

什么是盲目树敌？现在最突出的问题就在反抗家人控制的斗争中把家人推向了对立面。要不要与自己父母等家人的控制做斗争？当然要，应该争取家人的中立和互相谅解，从而争取自身的自由。但不应该把自己家人当成阶级斗争中你死我活的阶级敌人那样对抗，毕竟绝大多数家人的出发点是出于他们自己所理解的观点去保护儿女，只是他们采取了错误的方式对待儿女。当然同时也需要声援学生们改变策略，不再一味高歌猛进还想着怎么大造舆论，改为基于理智的自觉自卫反击，只要争取守住自己观点表达的自由和人身自由，还是要与父母家人协商、或至少尽量别冲突吵架。

还有声援者不能理性对待不同意见，甚至也排斥看起来自己有所不同的人，以致于把一些同路人推向对立面，除了前面提到的有声援者把我视为“机会主义者”，一些声援者还有胡乱怀疑其他声援者是卧底的倾向，但其实并没有确凿根据，这也是盲目树敌。而且这种胡乱怀疑如果是误伤，是很伤人心的（包括其他支持同情声援的人也会有不满），当然不利于声援斗争。只要同情支持工人阶级、反对无理压迫、反对迫害7.27事件和8.24暴力清场里被捕的工友及声援群众的人就应该设法团结起来，确实协助迫害的警察线人当然要揭发出来，这本来应该是一场呼吁社会广泛声援的民众运动，又不是开建党大会，哪有那么多“卧底”“机会主义者”？

什么是盲目乱跑？特别要指出：目前，所有继续一味高歌猛进想要通过新的激烈冲突再造舆论热点的行为，都是盲目乱跑。因为，之前在深圳坪山几十人的政治示威行动却招致了更大的打压，已经是明证，如果不能理智勇敢地承认这一实践已经检验了的残酷现实，仍然以为再重新聚集几十人或十几人发动政治示威可以起到“迫使当局让步”之类效果，那就真是太盲目了。在我看来，依靠幻想和盲目冲动激发起来的大胆行动，不是真正的勇气，从由遭遇迫害后心理不平衡造成的冲动报复情绪。

已经空前危险的时候还盲目乱跑那无异于自杀式冲锋，所以现在声援者必须立即停止一切盲目乱跑的行动计划（尤其是几天后还有个全国毛左特别看重的周年纪念日啊，我希望声援者合理利用发挥舆论，不要再继续盲目冲锋导致更大的不利局面了），回到理智和清醒的估计上，抛弃幻想，调整策略，重组舆论，争取广泛同情支持以保存自身力量。

现在，高校声援团发出了针对暴力打压的联名抗议信，坦承他们之前一再等待期盼“把整件事情调查清楚，还工友一个公道”的领导，却“没有等来一位这样的领导，我们等来的是绑架、欺骗、骚扰、是一切前所未见的卑鄙下流的手段，是亲人师长被黑恶势力的胁迫，是8·24的凌晨，冰冷的防暴盾牌与破门而入的巨响”——我们应该赞赏这些青年在斗争里的初步觉醒！更应该支持他们的联名抗议，以更多的舆论表达支持，并积极建言：全面认清严峻形势，转变策略正当其时。重新发展旨在对声援者起保护作用的舆论，才能减少损失守住力量，反抗愈来愈严厉的政治打压局面——目前佳士事件里国家对部分工人积极分子、声援者和左翼的严厉打压，已是对工人阶级一部分的打压，也会扩展到对整个工人阶级及维权组织的打压，必然也会是对只要涉及反抗专制和国家主义的一切进步力量的打压。

所以，要联合起来抗议镇压建会工人和声援群众，抛弃幻想清醒自卫！

原写于2018年9月3日。9月5日做了删减（说明见开头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