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之歌》(India Song)中的慾望流動
《印度之歌》(India Song,dir: Marguerite Duras,1975)
三年前看在戲院看杜哈絲導演的《貨車》(Le Camion,1977),模模糊糊地睡著了,醒來時心境居然能接通「劇情」,似懂非懂之間也有點感覺;昨午在「M+ 放映:東南亞的流光幻音」節目看其導演代表作《印度之歌》,依然不懂,但心情與當時已完全不同。杜哈絲割裂畫面與聲軌,兩者或互補或無關,演員是在銀幕上呈現角色的載具,只見表情、動作、神色,卻不會開口說對白,導演將對白化為畫外音,或由其他人聲代替,這是夢囈、想像、回憶(誰的?)、亡靈般的碎片影像,抑或敘述者們的評論?也許都不是最重要吧。
劉偉霖說「畫面的人行動緩慢,攝影機也不時圍着大屋及網球場拍攝空鏡頭。時間倣如靜止,杜哈斯想刻劃出白人在濕熱的卡爾各答,身心都陷於呆滯的狀態」,這可以是一種欣賞角度,但在朦朧睡意之間,最令人印象難忘的是終究是女主角黛芬賽麗格(Delphine Seyrig)的嫵媚。同樣是飾演苦悶妻子,她在同年由桑堤艾格曼(Chantal Akerman)執導的長達三個半小時的傑作《主婦日記》(Jeanne Dielman, 23 quai du Commerce, 1080 Bruxelles,1975)中,重重複複的家務和瑣事(看時卻毫無睡意),沉重又可憐,《印度之歌》卻在呆滯中充滿「濕熱的慾望在流動」,然而在那著名的段落中,拉合爾副領事在舞會中向她表白,兩人翩翩共舞,其實她不瞅不睬,副領事竟爾瘋狂亂叫,被逐後仍在街上呼喊了一整晚,畫面雖然幽暗、孤清,既浪漫又悽愴,在煙霧中卻散不去一陣誇張、肥皂的喜感。
杜哈絲的畫面無疑有強烈個人風格,善用鏡子、巧佈人像,然而也是有刻意避開如阿倫雷奈(Alain Resnais)在《廣島之戀》(Hiroshima mon amour,1959)中使用的複雜蒙太奇吧,大量長時間鏡頭和單一的場景,使得她的夜總是孤獨寂寥,很多對話,卻無法溝通,對觀眾來說是挑戰,無法驅走 “pretentious” 的感覺。總忍不住在想,如果這故事由麥士奧福斯(Max Ophüls)來拍,會否成為另一套偉大的《某夫人的耳環》(The Earrings of Madame De...,1953)——杜哈絲這眾男爭寵的領事之妻,不是頗像伯奧福斯的爵夫人嗎,而杜哈絲在電影開首於衣飾間游走的移動慢鏡頭,也是奧福斯簽名式的標記。又,如果這煙霧淒迷的古屋故事由奧利維拉(Manoel de Oliveira)執導,過去和現在的殘夢說不定會有更魔幻的節奏。沒看《印度之歌》的「續集」《在無人的加爾各答,她威尼斯的名字》(Son nom de Venise dans Calcutta désert,1976),不知是何模樣?其實這戲最使人記憶深刻的,是阿來修(Carlos d'Alessio)的「印度之歌」樂曲,原來還有個珍摩露(Jeanne Moreau)主唱的版本啊……
Like my work? Don't forget to support and clap, let me know that you are with me on the road of creation. Keep this enthusiasm together!
- Author
-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