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078《史記》卷四〈周本紀〉18：反叛的最終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諸侯畔周，公乃攝行政當國。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與武庚作亂，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誅武庚、管叔，放蔡叔。以微子開代殷後，國於宋。頗收殷餘民，以封武王少弟封為衛康叔。晉唐叔得嘉穀，獻之成王，成王以歸周公于兵所。周公受禾東土，魯天子之命。初，管、蔡畔周，周公討之，三年而畢定，故初作《大誥》，次作《微子之命》，次《歸禾》，次《嘉禾》，次《康誥》、《酒誥》、《梓材》，其事在周公之篇。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長，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群臣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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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王的病逝，讓新成立的周王朝政權出現了一次重大的危機，畢竟新任的天子─周成王年紀小，各封國也才剛剛歸順而已。為此，周武王的弟弟，也就是周成王的叔叔─周公擔心這些封國的諸侯會趁機背叛周朝的情況下(周公恐諸侯畔周)，決定代理年幼的成王管理政務，主持國事(公乃攝行政當國)。此時，周武王的其他弟弟們，例如管叔、蔡叔等就懷疑周公篡位，因此打算聯合紂王的兒子─武庚發動叛亂，對抗周王朝(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與武庚作亂，畔周)。

面對自己的東方封國們聯合商王朝的遺民反叛，周公奉成王的命令前去平復叛亂，最終誅殺了武庚、管叔，流放了蔡叔後(周公奉成王命，伐誅武庚、管叔，放蔡叔)，這場叛亂到此告一段落。為了安撫商王朝的遺民，周公讓紂王的哥哥─「微子開」繼承殷商王朝的後嗣，並讓他在「宋」這個地方建國(以微子開代殷後，國於宋)。另外，周公收編了殷商王朝剩下的遺民，封給武王最小的弟弟「封」，這位「封」原本封國在「康」這個地方，因此又稱為「康叔」，在收納了商代遺民後，國都遷往了「衛」，因此就被稱為「衛康叔」(頗收殷餘民，以封武王少弟封為衛康叔)。

在周公平定叛亂的故事裡，司馬遷為後世留下一則小故事。話說周武王的另一個弟弟「晉唐叔」得到「嘉穀」獻給成王(晉唐叔得嘉穀，獻之成王)。至於什麼是「嘉穀」？根據東漢的經學家鄭玄的解釋：「(嘉穀就是)二苗同为一穗」。換言之，就是一種罕見的穀穗。因此，周成王把它視為「吉兆」下，贈給遠在軍營中的周公(成王以歸周公于兵所)。周公在東方接受了這株「嘉穀」後，頌揚了天子賜予他嘉穀的聖命(周公受禾東土，魯天子之命)。

除了立德、立功外，司馬遷還依序寫下周公「立言」的部分。話說當初，管叔、蔡叔背叛了周朝，周公前去討伐(初，管、蔡畔周，周公討之)，經過三年時間完全平定後，周公為此寫下《大誥》(三年而畢定，故初作《大誥》)，根據《尚書》的內容來看，這是篇《大誥》是向天下陳述他東征討伐叛逆的原因；接著周公又寫下了《微子之命》，也就是紀錄冊封微子以延續殷商的這件事；接著又依序寫下《歸禾》、《嘉禾》、《康誥》、《酒誥》、《梓材》等文章，但那些事情司馬遷都詳細記載在《魯周公世家》中(其事在周公之篇)，因此就不在這裡討論了。總之，周公代理執行國家大政七年，隨著周成王長大成人後，周公便把政權交還給成王，自己又回到群臣的行列中去(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長，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群臣之位)。

在這段內容裡，有幾件事值得探討一下：

其一，周公代行國政這件事情，為後世野心家提供了很好的範例。雖然我們可以肯定，周公本人並沒有野心，但周公的行為仍舊會落人口實。就以「公乃攝行政當國……周公奉成王命」這兩句來看，周公到底是奉成王的命令去討伐叛亂者？抑或是自己以「成王的代理人」的身分，派自己去平定叛亂呢？換言之，如果成王自己有能力決定是否討伐，那他何必讓周公攝政？如果年幼的成王無法下此種命令，那麼所謂的「周公奉成王命」應該就是自己打算討伐而已，與成王無關。

總之，統治者的選擇真的是歷代王朝的最大難題。如果當初周武王即將病逝前，能先告訴眾人接下來是由周公繼位或是攝政，或許就能避免這場憾事的發生。我想，或許周武王真的走得太突然吧！畢竟前陣子經過周公的祈禱後，周武王的病曾一度好轉的。也就是說，由於周武王走得太突然，所以眾人只好依照「嫡長子繼承」這個僵化的規則，讓年幼的成王即位，進而造成這場管蔡之亂以及周公東征。

其二，到底管叔、蔡叔叛亂的最終目標是什麼？是從周王朝領導下獨立出來？還是推翻周公統治的周王朝，建立屬於自己的周王朝呢？以我的了解，我想應該是後者吧！但如果是要推翻周公統治的周王朝，在理由上根本說不過去，畢竟周公並沒有做出任何僅有利於自己的事情，而且後來周公也把政權還給了成王，這些都可以看出周公並沒有野心。因此，僅因懷疑周公攝政的動機就發動叛變，應該是很難獲得其他封國的認同的。

其三，為何我們熟悉的「微子啟」，司馬遷卻寫成「微子開」呢？原來是因為漢景帝劉「啟」的緣故，所以司馬遷才會把身分低於最高統治者的人名做了些微調。至於，夏王朝國君「啟」，因為他也算是當時的最高統治者，因此司馬遷就沒有為此避諱了。

其四，當年周武王聚集了八百個諸侯，甚至有「白魚紅鳥」等祥瑞的出現，但周武王仍舊選擇退兵，但為何周成王與周公會把一株變異的稻穗視為祥瑞呢？我想，祥瑞與否，還是得由「人」來定義才是。因此，當年只是想測試自己的真實人氣，避免很多人只是來湊熱鬧而已的周武王，選擇不把「白魚紅鳥」視為祥瑞。相反的，面對沒有正當理由造反的管叔與蔡叔，周公才會選擇用「祥瑞」來證明對方沒有叛亂的理由。可見，「祥瑞」的認定與否，還是要看對自己當下是否有加分效果來決定。

以上，就是這一段史料給我的收穫。

原文連結鱷魚把拔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