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 Ming
Wu Ming

You don’t know until you try (I write when I have occasion, and sometimes I have no occasion. ) Wuming@liker.social

書評 : 《大裂》

呆呆滯滯,一聲不作正是看畢胡遷的《大裂》 的感覺,我要沉澱一下,要思考,像被猛烈擊倒,又被遺棄在高速公路,無家可歸,無處可逃。

黃麗群為此書寫序,她說 「每段句子是氣孔綿韌的密絲,分分寸寸,行若無事,在你意識到以前他已捻出漫長的線索,在你意識到以前嗖一下已被捲了進去。」 《大裂》 此書由十四個短篇故事,加一個中篇小說名《大裂》輯錄而成。 我想說說拿下2016年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首奬的《大裂》 ,因為故事像胡遷的內在風景,初看以為是暗黑中的身影,遠看已知危險,原來危險的表層下,那身影不止是鬼魅,是身懷千面鏡子的魂師,潛伏在暗角,暗黑的力量,張牙舞爪,以為在對决鬼魅,其實是自己。一不小心,摔滑在地面,頭破血流,人魂屍魂也分不清。


故事的開始是一場近乎屠殺的暴動,在一個半荒廢的草旁大地,有兩所進修學校,名義上說是大學,其實是文憑工廠,主要收錄公開試失敗者,和沒有考過公開試的學生。新生住進宿舍一樓,而另一所學校的舊生就住在二樓。二樓的學校比一樓更學店,而且那屆的學生都是未代,他們畢業以後就再沒有下一屆。可能就是如此的前路茫茫,未畢業已被世界殘酷噎着,困存泥濘的憤怒,噬血的本質暴力,造成同歸於盡的決心。有晚二樓所有舊生拿着利器,直衝一樓見人就砍,哀嚎連連下血肉横飛。新生們在突襲下傷亡嚴重,可惜校方以權力壓倒真相,誰要追究事件就會被開除學藉。衆人被禁聲,也爲了臉子,表面不追究,其實暗暗磨劍,靜靜養傷,卧薪嘗膽,盤算下一次的反撲,誓把二樓殺個片甲不留,屍横遍野。


幾位學生倒對復仇沒有什麼興趣,有日其中二人發現一副藏寶圖,藏寶位置就在校園對開的荒僻草地,初時只有二人決定認真挖掘,目標就是傳說中的黃金。每日掘兩米,後來多幾個同道人一同挖。他們找到一個寶盒,打開內裏不是黃金而是一種草,把草混入香煙,一吸情緒高漲,再吸頭昏地轉。自此其中一人帶着所有煙草出城作買賣,他說在草和煙的吸入下,他找到自己,也好像了解了些什麼,他離羣了。 小了一人的參與,並沒有阻礙其他人繼續挖掘黃金。


尋寶進展得如火如荼,復仇行動亦然。其中一個尋寶者的女友,此時與復仇的領軍人物打得火熱。那尋寶者不堪刺激,獨自竄進挖掘中的洞道居住,不問世事。有日他挖到另一個寶盒,是一套盔甲。復仇之日,一樓新生和二樓舊生互相殺戮,住在洞道的尋寶者披上盔甲,手拿武器,直衝情敵,同門互屠,血流肉爛。另一角落,新生舊生混殺一片,衆人身泊血海。穿盔甲的尋寶者,再也沒有回來。其他尋寶者也放棄了,只有主角負傷返回洞穴日夜挖掘,陵遷谷變,石爛松枯,斗轉星移,他沒有放棄,最後真的有黄金。


《大裂》 像地殻上一道深長缺口,一刀劈開直穿底層,裂口的世界,深陷泥潭,萬劫不復。故事發生在學校,但細想又是國家,世界任何一國也必有其內部衝突,權勢壓迫,有人就範,有人反抗。越壓迫,越反抗是人性定律,反抗的人同時可能也是壓迫他者的人,學校權壓新生,威脅他們不可追究那埸屠殺,新生們暗地反抗,新生領袖是反抗者,也是壓迫者,他不斷羞辱情敵,情敵又忍不住等待可反抗的一天。 


那羣尋寶者可說是不問世事,不理復仇。他們的目標是黃金,但在掘金的過程也是渾渾噩噩,虛度光陰,荒廢入學理想。像我們的career path 嗎? 一早已把初出茅廬的熱枕忘掉,目標模糊,軌道也離航了。 故事中的主角和第一個帶着一箱煙草離羣的人說 「你是叛徒!」 此「叛徒」 後來變成一個皮條客。 讀某科,最後不一定從事某行業,人之常情的離航,但在胡遷的思想世界,多少個「藝術家」 不止是離航,而是因為「煙草」 和「盔甲」,一些小成就而放棄「黃金」,違背理想。此社會又真的很多有識騙子,以「藝術家」,「導演」,「教育專家」,「醫生」之名來招搖撞騙。


挖掘黃金的過程最後只剩主角, 「除了尋找黃金外,我對一切也沒有興趣,每天清晨我都覺得更靠近了。這種感覺淸晰無比,就像看到了顏色。」 昔日同行者都離他而去,孤身一人,主角何嘗不是一個現實的反抗者,各人已投進城市並適應着殘酷,他還埋在一個黃金夢。絕對是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堅定。


一直在尋找黃金的人就是胡遷,據說在拍攝其著作改編電影的 《大象席地而坐》 , 他為了信念,與片商毫不退讓。 抵抗市場,甚至扺抗成名的種種, 他連自己也殺掉。 他的創作一向反抗現實,透出最底層,被忽略一羣人的吶喊,正因為泥足深陷,是荒涼也是荒唐,是扭曲也是混亂。而世界正是如此,天大地大,天南地北也是如此。書中有不同的反抗,甚至此書也是一種反抗,然而反抗以後又如何? 新生反撲了舊生,情敵互撕,又如何? 主角掘到黃金,又如何? 反抗最後回到一個叫「現在」的時間點,眼前彷彿很虛無。胡遷把《大裂》 完成了,獎拿下了,又如何? 真的改變了什麼嗎?


胡遷的文字簡潔而精悍。 黃麗群解構得很精 「寫作一事之詭譎,雖然存於文字,又不存於文字,更在如何魔術般介入現實肉眼不可見的微妙間隙⋯⋯ 《大裂》 書如其名,徹底是本傷害之書,每篇也懐抱同樣一個任何人無從迴避的問題:「我們還要活(被傷害)多久?」


世界無處可去,混亂無序, 再看黃麗群的序,名 「暗室明眼人」, 萬分佩服這標題,正是胡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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