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ano
Silvano

譯書寫字的人,住處毗鄰加州伯克利大學,身在學院外。識得粵國英三語,略知法文。因癡迷巴西音樂,四十歲後始習葡萄牙語,宏願是將Caetano Veloso的回憶錄翻譯成中文。

混凝土之詩 · 巴西巡禮2022(之十三)

今天看來MASP依然令人驚歎,不愧是poesia concreta(混凝土之詩)。 巨大的、四四方方的紅色支柱酷似某種未來機械昆蟲的臂膀,把自己的身軀——很長的多層玻璃展廳——原地抬升起來,我們可以鑽進這昆蟲的肚子里細細觀看。
MASP (photo by K)

18 de Junho, sábado, São Paulo

6.18,星期六,聖保羅

拂曉前醒來,想用MacBook發電郵,Gmail無法登入,原來是密碼在半夜被那些強盜修改了! 連忙叫醒K幫忙。一夜裸奔,我的全部身份資訊已曝露於他們。 倘若這次旅行沒同時攜帶MacBook,後果更不堪設想⋯⋯這是第一次在巴西見識了險惡,油然生出倦鳥思還的心情。 出門近兩周,也該回家了。 沒有手機更是處處不方便。

出門去,趕上我們這Pinheiros皮涅魯斯區的週六跳蚤市場,隨興逛了逛。 後來聽說這每週一次的集市很有名。由於聖保羅的地理位置,冬天也像廣州冬季,冷起來會寒嗖嗖的。 逛街者大多穿著薄羽絨服,近似於三藩市人四季常備保暖外套。 我屢屢發現沒有來過加州的人總有一種刻板印象,以為加州陽光意味著永遠溫暖。 每當此時,我就會援引那句據稱是馬克·吐溫的名言:我所經歷過的最冷冬天是在三藩市度過的夏天。

photo by K
photo by 蕤

逛市場的有個悉心穿戴的亞洲男子,尚濃黑的長髮飄然,單耳戴著漂亮惹眼的耳墜,穿著一件褂式寶藍棉布衫。或許他覺出了射來的目光,也向我這邊瞥了一眼。 他是日裔? 華裔? 像是我在大理時會遇見的人。

蕤在跳蚤市場發現有些Marisa Monte的DVD才R$10,比先前薩爾瓦多的羅伯托店裡的便宜太多。 她想念在薩爾瓦多費傑攝影空間看到的六月節小帽子,自己走幾條街去尋覓,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 K和我則買到兩件巴西製造的拼色襯衫,準備明天穿去大遊行。 衣服不貴,R$65一件,我們沒跟那女生店主砍價;她也是在加州待過,英語說得不錯,還教我區分了camisa 襯衫和camiseta T恤。 我有意像「沖喜」一樣沖走失物後的黯淡心情。 然後去了本區的Travessa書店,買到此行第二本費傑畫冊。 巴西書店裡一般圖書均無標價,設有自助掃碼機讓顧客了解價格。 在里約時,那個用一句“But you speak English!”替我打破尷尬的書店店員向我解釋過,這是因為價目可能隨時變化。 我想起巴西確實發生過許多次嚴重的通貨膨脹,近至2010年代迪爾瑪Dilma執政時還出現過,間接導致她被彈劾下臺。 不標價,便省去改貼價簽的大量繁瑣工夫,一旦發生通脹,在電腦里將所有貨品統一乘以%就行了。

MASP(網絡圖片)

今天主戲是參觀Museu de Art de São Paulo (MASP) 聖保羅藝術博物館。 它坐落在城市中軸線Avenida Paulista保羅大道上,由定居巴西的義大利裔女建築師Lina Bo Bardi莉娜·博·巴爾迪設計,1960年代落成,是世界著名的現代主義建築,如同首都巴西利亞那些標誌性的建築那樣曾經代表這個「未來之國」的遠大前程。 今天看來MASP依然令人驚歎,不愧是poesia concreta(混凝土之詩)。 巨大的、四四方方的紅色支柱酷似某種未來機械昆蟲的臂膀,把自己的身軀——很長的多層玻璃展廳——原地抬升起來,我們可以鑽進這昆蟲的肚子里細細觀看。 然而進門填表程式之繁瑣令人歎為觀止。 我丟了手機,K一人便要填寫兩張對外國人來說難以捉摸的表格,因此我找了工作人員說明難處,她一看是外賓,就特事特辦讓我們「插隊」到人工窗口,爽快辦妥入場手續。 資料說MASP曾發生名畫失竊案,怪不得如今保安嚴密到恨不得查穿你的家底。

整整一層展廳陳列著歐洲名畫,倫勃朗、拉斐爾、耶羅尼米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網羅得相當齊全。 K喜歡博斯畫筆下奇異瑰麗的人間墮落情景,拍了不少細部。 他又對戒指感興趣,有照片為證。 我發現這兒的名畫都以鋼化玻璃固定在沉重的石頭上,所以整個展廳是一體通透的,畫幅下側也不像普通展覽那樣附有簡介,而是一切說明文字都設在作品背後,有興趣的觀眾可以考考自己的藝術史知識,單憑風格判斷一幅畫出自哪位大師之手。 相形之下,MASP展出的現代作品就沒有那麼精彩了。 我們看了一個Alfredo Volpi藝術生涯的回顧展,副題《介於現代派與通俗之間》。

MASP蕤沒進去,她想自己在保羅大道周圍逛逛街,看看流動的地攤。 重新會合後,她問我們能否出錢(她身上只有很少現金)幫她買一掛不貴的珍珠母(mother-of-pearl)項鍊。 當然! 送人禮物是一種榮幸。 蕤告訴我們今天是她的結婚紀念日。

Japan House入口牌坊(photo by K)
photo by K

時已黃昏,我們接著遊覽了同一大道上由隈研吾設計的日本屋Japan House,裡面有些認真佈置卻意思不大的手工業展。 地道葡語縈繞耳際,而說話人都是日裔模樣,我大感新鮮。 室外開始飄雨,我們在那裡耽延,也有點躲雨的意味。 這座建築除了那木樁組成的牌坊外,內部似乎平平無奇,K說大失所望。 有個角落是日本旅遊局的宣傳區,閑坐著一女一男兩個年輕的巴西日裔,英文也不錯,蕤上前搭訕,問他倆城裡哪些餐館好。 男生推薦一家新派巴西菜Corrutela ,說是“Fancy but not expensive”,我們便依言前往。

Corrutela也許略似分子料理,菜品新奇有之,算不上多麼美味。 至於價格,我覺得小貴。 還記得某一刻女招待準備收去桌上一個尚余少許食物的餐盤時,我捨不得地說:Deixa留下! 她笑著確認道:Deixa? 我點點頭,心裡很滿意——一點點葡語大有用場。

餐后迷路,糊裡糊塗來到著名的Batman蝙蝠俠塗鴉牆,拍了兩張照片留念才叫車回家。 下車時,司機特意提醒我們當心馬路崖子上的積水,令人心頭一暖。

photo by K
蝙蝠俠塗鴉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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