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秋葉

秋天的葉子，是花謝后的花朵。

我在這座小城，沒有什么后園，自然也沒有屬于我的一棵樹。

但走在路上，每一棵我所熟見的樹，都是舊相識。

正如喝酒，不在于酒的好壞，而在于誰來陪我喝著一杯酒。

只是，酒喝得越來越少，終于滴酒不沾。

好在對于樹葉的喜歡，到現在也沒有什么變化。

我曾有一位老師，古典，溫和，又有一種少女的活潑。

她便很喜歡樹葉，還用這個名字，命名自己編輯的校報。

于是，我也跟著喜歡。

但最開始對于葉子的想象，起源于另一個故事。

說一個和尚，很喜歡喝酒，也很喜歡寫字，但那是一個紙張非常昂貴的時代，所以他沒有紙可以練字。

于是他在自己的廟宇後，種下很多大葉子的樹，于是就可以日日練字。

我其實很難想象，可以在葉子上寫字。那時，我所見到的葉子，多是小小的，最大的是楊樹的葉，也不算那種痛快寫字的面積。

后來我又知道了貝葉經這樣的歷史。

一匹白馬，梵夾經書。

據說那些經文，便是如今的《四十二章經》。

《鹿鼎記》里就這樣搶來搶去，所以里面有人會感嘆，人們追尋的，只是夾在其中的藏寶圖，卻誰會在意這寶貴的經文呢？

我讀到四十二章經，已經很晚了。

那是極平常的話語，并沒有什么夸大虛飾的言辭，只是告訴人們，去做一個善良正直光明的人。

所以，我喜歡葉子，大概也是因為它極為尋常。

如今在公司邊上，有一排梧桐樹，其中一棵的葉子，格外茂密。

這是在樹上漸漸變黃，顏色斑駁的葉子。

我很喜歡。

于是，我喜歡在中午休息的時候，徘徊其下。

當早上第一個走進門口，我也會趁人不注意，悄悄用手拍打那厚實的樹干，像是與老友打了個招呼。

自然，我的故事和我的想法，全部都已安放在那過去的歌聲之中，只是這無聲的歌謡，因為沉默，才在如今的天空激蕩成響。

島人的歌，也是如此吧？

風吹過的時候，不會停歇；雨下過的時候，從未稍留；而那一年一年的春草，何曾在什麽時候，再也不見。

一生的相遇，似乎都已用在了昨晚，但今天又能如何呢？

是為了這相遇而感到幸福，還是為了聚散，怪罪那天生的娉婷？

對於我出生的地方，我瞭解的又有多少？

甚至連近在咫尺的水和山，我都不曾去過，或許唯有這四季不停生長的樹，才是最具備鄉情縈繞的標記。

但我也並不後悔，過去曾經做過的選擇，因為那已是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