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什么好

買什么好？

站在市場上，假如有這樣一個孩子，他會這樣想。

左邊的攤位香氣縈繞，剛出鍋的餅，刷上紅通通的醬，簡直說不出得好吃。

另一邊攤位呢，則只是一個小孩子看攤，簡單的塑料布上，整齊碼放著舊書舊雜志，還有一些卷起來的畫，散放的冊頁。

往前再走走吧。

啊，還是難以抉擇。

這一頭有燒烤攤子，爐火燃著紅色，鐵網上滋滋作響，還有那些穿著鋼釬的羊肉，撒上大把的辣椒和孜然。看著看著，嘴里不自覺便盈滿了口水，咕嘟一聲吞下去，還是扭頭看看另一邊。

那里是個玩具攤子，各色各樣，花花綠綠，最貴的還用晶亮的玻璃紙包裹著。而在老板手里，一個電動玩具正神奇地發光，還有這難以想象的變化。

是買五個羊肉串，還是買一個那不知道名字的電動玩具。

孩子的兜里沒有兩全其美的錢。

在這條熙熙攘攘的路上，他猶疑著，糾纏著，撕扯著，又不斷錯過，不斷向前。

到底買什么好？

孩子手里的錢已經攥熱了，濕潤地能感到熱氣正化成汗，而眼睛里所看到的，總是讓他無法割舍，自然也就無法得到。

唉，時間也在和自己一起奔跑，就快追上了孩子。

馬上就要離開了，媽媽該來接自己了，這好不容易才有的零花錢，以及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允許，難道就這樣什么也不買的離開嗎？要是這樣，下次再來，可又不知道要多久了。今天所見到的那些想要的、想吃的、想玩的，就算有了下一次，還能再見到嗎？

在這個市場，風吹過，人走過，而孩子的一段時光，也這樣慢慢地蘊藉、發酵，變化著、轉換著，終于媽媽還是來了。

「好玩嗎？」

孩子搖頭，手里仍然牢牢抓著媽媽交給自己的錢。

「哪個都不喜歡？」媽媽抱住了孩子。

「不，」孩子有些難過，又有些說不出的東西在心里亂撞，他趴在媽媽肩膀上說：「都喜歡。」

「那我再多給你一些錢，讓你都買回來。」

孩子繼續搖頭，因為走完了這條長路，他就明白了，即使再多，他也有更多要買的東西。給他的錢，并沒有讓他得到滿足，反而讓他更難以取舍，更無法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自然，這已是孩子長大后的思索。

在多年以后，當他再次回想往事，總是想著，如果今天的自己，也能穿越時空，重新站在那個市場上，又該完成什么決定呢？

這個問題，就像當年的孩子——他自己——那樣，繼續難以取舍。

他的錢，現在已足夠買下整條市場和市場上所有的商品，但他竟然不知道，買了什么，才能既安慰了孩子，又滿足了自己。

也許，還要等候時間慢慢給我們一些領悟。

反正我是不會壞心眼地指責他、嘲笑他、諷刺他，因為我和他都一樣，并不是一個善于取舍的人。當我們明白這樣一些事的時候，會對自己和他人，都有更多的寬容，而這也被稱為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