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的安慰（九十）

（一百七九）

清晨起來，已不是昨日。

此刻房間裏，微微風吹過。不關的窗戶斜着半扇，光透過窗紗，靜靜照着。真童已經去洗漱了，T則仍然沉睡。我躺着看了看那古老的燈盞，雖然陳舊，卻仍然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適。

曾經，我也想過，是不是應該每日早起。還曾經問過T。T對此不予置評，只說，不妨等上一兩年在說。確實，這一兩年里，我既有過早起，也有過晚起。熬夜兩三點，看到了第二天的晨光映出窗簾。早早睡下，在一片鳥鳴聲里，起床。一切似乎都曾經發生過，而這一切也就都有了它的可能。

我很難說，這是否有它的意義，而我也很難判斷，當初的那些想法，到底是不是很有道理。

T倒是和我初見時沒什麽兩樣，依然按照自己的習慣作息，仿彿身體裏自動帶着一隻鬧鐘，無需誰來催促，也不必有誰勸誡。

我還做不到這個樣子的自如，但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變化。

或許睡的早也好，睡得晚也罷，人生總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比是否早起更值得我們記住。

一片寂靜，似乎都能聽見遠處的潮聲，但那畢竟不是真實的，因為我這裏和海濱隔着好幾個街區。雖然不遠，但民居很多。此刻站在門口，一切都好像還沒有完全蘇醒。這裏只有我和真童。一片葉子不知為何掉落下來，還是緑色的，也許是被什麽生物碰到了吧。

我拾起它，感受到一種自然生長的力度。無需在意，便自有它的節奏。

還要過上一會兒，那位女兒纔會來這裏送早餐，我於是慢慢繞着四周轉。一切都沒有太大變化，無論是有過的籬笆，還是那幾棵大樹。唯一無法再像以往那樣對談的，大概只有上次所見的人。

（一百八十）

早飯已然簡單、乾淨，卻帶着預想的味道。

我喝完碗中的湯，說了一聲感謝。

年輕的女人和她媽媽一樣，優雅地鞠躬，然後收拾了所有餐具，轉身離開。

T仿彿也有些悵然，但卻并沒有什麽無法接受的事，反而邀我一起去海邊走走。畢竟是來這裏，怎麽能不去看看。我雖然沒有了第一次的新奇，但也願意跟着T一起散步。倒是真童有它的想法，就不和我們一道出發了。

走過去的路，並不寬，但仍然整潔乾淨，是我很喜歡的感覺。

如果一切都像這樣，就好了。我心裏想。

T則帶着自己的書包，慢慢踱着步子，時而又加快幾步，好像是想起什麽，要趕時間；但只是幾步，就又恢復到原來的緩慢節奏里了。

海漸漸近了，有海鷗的鳴叫，也有潮水的聲音，還有一種大海獨有的味道。我說不上喜歡，但也不會覺得討厭。人世間的事情，可能大都如此，包括我們自己。

「你聽過那首歌嗎？」

「嗯？」T表示沒有聽過。

「就是——」我想了想，低聲哼唱起來，「夕陽西下，天光淡淡，跟着青蛙的叫聲吧，它會輕輕敲響哀傷人的門，拂曉的暴風雨啊，別再吹來，不在這裏，不在那裏，青蛙啊，它一直敲門。」

「挺好聽，但沒聽過。」

「我也忘記了。似乎是一首童謡，但連名字也忘了。」

我唱完了歌，就好像失去了一些力氣，只好慢慢跟着T，一起來到海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