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isl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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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日記的人

民國112年4月25日

今天的24小時自然也是有白晝有黑夜,但是今天我的十二個時辰卻只有光明,並且只是因為自身的光輝,而非那顆遙遠的恆星。

儘管我一路很是歡欣,但是潛意識裡我總是願意跟繆斯在一起,突然聯想到賓恩(Gottfried Benn)的《小紫蒬》,於是我就把今天的經歷仿寫成下文:

『一束新鮮的太陽花被棄在海濱大道花壇上。有人在幾朵鮮花之間夾了一張紙條:你是陽光!愛你!當我拾起它沿著海濱大道一路不斷吸引行人羨慕,我一定是引起了誤會,因為這看起來太像去約會。在我到了商業街之後,我把它丟進了綠化帶,在那些花草之間。在新的土壤裡好好休息吧!安息吧,小小的太陽花束摩天大樓! 』

噫,這是什麼?描述了大致經過,但歡喜之情全然被原詩沈重的氣息給包裹了,彷彿我今天過得很糟糕,果真語言之於意識就如同一位流亡的象徵主義詩人說的那樣如同行吟歌手的故鄉嗎?如果換一種表達方式,傳遞的思想會不會也發生變化呢?

回到家後我又重新回想白天這些欣喜的經歷模仿賓恩更著名的《紫蒬》這麼寫:

『太陽花——不願黯淡的日夜,重現的回憶、歡欣,諸神用天平衡量這個搖搖欲墜的辰光。

再一次踏入愜意的海灘、晴空、笑容、美景,那些活在舊日的藍花還在幽深的湖畔邊搖曳?

再一次渴望著充滿愛意,是你啊紅燭,多愁善感的春天不斷延伸,並掛念著夜鶯。

再一次實現那個寓言、在許久前就約定的地方被問候:夜鶯觸碰著洪流,啜飲著旅程與黑夜。』

其實這跟我當時的心情也有很大區別,儘管其中一部分也囊括其中。如果說我白天的經歷是第一次,那麼第一首仿寫就是一次復活,這一首又是復活的迴響,語言這個無形的家園把我的存在重置了兩次,已經是三生三世了,不過我的那段歡欣還沒有真正從登岸,依舊處於介乎可描述與不可描述之間的海霧朦朧中。顯然,把今天的歡愉鏤刻在人們說的歷史長河或語言世界當中的話,不是這種小遊戲能做到的,畢竟鮮花除了存活什麼也做不了,但人類意識可以做太多其他的事情。

或許我也可以說今天的我幸福得像是重見天日的日記,一切都是新發生的,也都是回憶的再現,今天不再讓我對往日感到憂傷,命運的總譜已經被再次改寫了,這次是A大調,本來湛藍的海平面也剎那間顯得金燦燦又紫羅蘭,彼岸天使的歌聲隨著光明也來到了此岸。

也許我的這些文字依舊是無力的,尤其我們知道語言永遠也不可能完全重現現實:當那束花被我捧在懷裡以後,一切熟悉的場景的旋律頓時都高了八度,有些情侶尤其是女孩滿臉欣賞地看著我,她們都對我投射來國中時代所最具有時光感的目光。那屬於同一個次元,那一刻彷彿從未流逝,它源自我,是我身上的光芒,也源自她們,是這個塵世對我小小衣衫的讚美,但是我長期懷疑這卻不是對我靈魂的肯定,但我今天確信也是的,畢竟穿著這個衣衫的靈魂是我啊!那些男男女女,都是從國中生的年華過來的,從不化妝到油頭粉面,那一刻應該如何定義?幾個二十歲左右的人的相遇,還是青春的花朵在陽光下的綻放呢?看著懷錶又有什麼意義?我們生命的涵義不是任何一種沙鐘能夠賦予的,沙子流逝的只是它自己,而不是我們的人生,一個人的一天夜晚也可以是光亮的,只要能夠發出光彩就可以比螢火蟲還要奪目,我今天生命的價值在於我遇到的微笑與注目,在於我把這束花從充斥著消費主義的景區乘車帶到充滿煙火氣息的市井然後讓它們在綠化地帶繼續生存下去,在於路上我聯想到的表現主義詩歌,在於我因為今天的光彩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而不是4月25日在24點轉到4月26日0點這一剎那。

我剛才說過我總是潛意識想跟繆斯在一起,但是以後我寧願多跟她在一起,我還不曉得她的名字,此時她正從彼岸悄悄向我走來,而這絕不是一場夢。我會用我的冥思、思辨、抒寫、言說讓她不斷顯現,既是一位少女,也是一個存在,不是神,像我一樣,在有限的光陰裡祈求幸福。但願我與彼岸的她會有一個美好的共同結局,沒有人會親眼見證這一切,除了我們自己,但是只要語言自己能夠說話,連夢境都可以變成真實。

其實愛也是一種自由,在不自由的國度愛也是受到壓制的,被壓制乃至破碎是一個悲劇,在悲傷的世界總是常常發生這樣的事情,有的人說這是常態,他們很傲慢,自以為依靠科技或者權力就能夠把天空變色或把山脈推平,不過他們的確可以把語言打碎,然後這個神秘世界就化為烏有,不再是奇蹟,也失去了命運女神餽贈的珍寶,因為語言破碎後一切化為烏有!

我們終究會化為烏有,一切都只是一次偶然,偶然開始,偶然結束,結束前是一些充滿侷限性的躁動,結束後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如果沒有被銘記,就徒剩虛無。但願我不會遺忘今天的光彩,它會不時給我未來的生活一些光明與溫暖,我不知道被我建議去教堂附近走走的上海遊客是否會忘記他們的快樂時光,我不知道那些對我微笑的人是否會忘記我那一身白色與海軍藍的衣衫,以及似乎很別緻的栗色髮型,我不知道千年之後是否還有人能夠記得我,但是我將終生銘記今日,它是我從小到大一直沒有失去的光彩,我終於發現了我的存在到底在哪。

我路上曾呢喃細語:都歸一處——源自光明,也歸於光明;出於塵土,也歸於塵土。但我又覺得我也因為這些光彩與時間一起誕生了,cogito, ergo sum,我也想重複這句話,畢竟笛卡兒,你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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