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isl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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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日記的人

民國112年3月18日

昨天在超市發生的一件事,讓我想到了很多往事。

我進了賣場,見到一個穿著大紅色連衣裙的長髪中年人,我以為是個阿姨,沒想到他鬍子拉碴,渾身污垢,戴著戒指,穿著女鞋,明顯他是個瘋子。我想起我14歲時也在某家超市遇到過這樣的一個人;不僅如此,這件事又讓我想起同年發生的另一件事。那年10月,在巴士我遇到過一個酗酒中年人,大概50多歲,他不知道為什麼想要觸摸我,嘴裡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說些什麼,然後突然輕觸我肩膀,然後他露出了非常怪異的表情,似乎要對我做什麼,但是突然他仔細看我的臉,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眼裡又流露出有些畏懼的目光,後來他悻悻下車了。然而在民國110年秋天,我在巴士也旁觀了一個類似的場景,一個醉漢,也是50多歲的樣子,全車只有他不戴口罩,他上車後還裝瘋賣傻地嚷嚷『戴口罩啊,戴口罩,不戴口罩就把你抓起來啊』,但他不戴,然後我14歲經歷過的一切似乎要重現,只不過針對的是另一個人,一個國小女生,大概12歲。那個女孩最初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如常與同行的男同學聊天,後來那個醉鬼試圖觸摸她,她非常害怕,緊緊地靠在我的身邊,我用眼神惡狠狠盯著那個醉鬼,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也重複了我14歲的往事的結局:悻悻下車了,彷彿自己什麼也沒幹一樣。

我突然想到了尼采所說的Ewige Wiederkunft(永恆輪迴),人如果作為一個具體的肉身與靈魂,都是互不隸屬的,但是作為抽象的符號,嬰兒——幼兒——兒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死亡,都是一樣的輪迴,每個新生命都是舊生命所孕育,每個新生命也都步舊生命之後塵。假如這樣,這些病態的衰老的人,不僅僅是被自己損耗的,也是被社會、被命運、被文化所模式化的結果。

我就在想,是什麼力量把一個曾經健碩的男人變成了自暴自棄、瘋瘋癲癲的怪樣?我又憶起民國108年夏天我曾經在郊區遇到過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嫗,她的口音似乎是外地人,語無倫次,已經精神失常,那麼是什麼力量把曾經濃妝豔抹的嬌娃打磨成為比Bertha Mason更可憐的瘋婆呢?我昨天離開超市見到一對母女,她們在買蛋糕,似乎很幸福,我卻擔心,會不會有朝一日,她們在這個輪迴中也會找到相應的某個角色?而我們呢?這一切應該都是死神的力量嗎,人生就是一個不斷掙扎不斷屈服最後被死神俘虜的過程吧?

我是個無懼死神的天主教徒,我想起了舒伯特的《死與少女》,然而少女死了,舒伯特也死了,多瑙河王朝也覆滅了,連中歐猶太人也滅絕了,就如同俄烏戰爭死去的人們一樣,但是我仍舊無懼死神,我知道天主會保佑我們每一個人,我因此偷偷許了個願,也許我早已許過的願望:我願意對每個青春都充滿善意,因為這樣的青春是最美好的:正直、善良、堅強、美麗、不服從、不墮落,我愛這韶華,雖然必將逝去,但是就像美好的音樂一樣,在演奏的時候是一個美好的彼岸,在回到此岸之前,我們都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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