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5）我家和他們家

每次回老家看爸媽，他們都會問我什麼時候回去，我就說後天、大後天，或者幾號，告訴他們一個日子。上大學寒暑假快開學時他們問我的是「幾號走？」如今「走」變成了「回去」，我在爸媽家裡是暫住、做客，過幾天還是要回到我自己的家去。爸媽的家和我的家……

什麼時候成了兩個家了？漢語把結婚叫做成家，字面上已經告訴你了，成了親，你就有了自己的家。爸媽從此和你分開，各自為家，成為遙遠守望的兩個星球。

我自己的家，和妻子共建的這個家，不大，但用香港的標準說也是「千尺豪宅」。就我們倆，無兒童及貓狗之亂耳，夠住。陽台下能望見一條闊路，路上車不多，但路蜿蜒的曲線很優美，兩側種著如今已不多見的法國梧桐，盛夏站在陽台落地大玻璃窗前俯瞰樹冠和街景是個絕佳攝影點。

結婚十幾年了，爸媽從沒來過我的家。怪我結婚太晚吧，母親暈車，嫌路上折騰，藉口吧，也說得過去。母親說「維繫良好婆媳關係的最簡便方法就是保持距離」，不知她哪裡學來的哲學。多次邀請都被他們婉拒，春節我們有時回去小住幾天過個年，初三就走，一年到頭很少叨擾，彼此清淨，相安無事，並不覺得生澀或尷尬。

還有一點說出來也許你不信，我們的雙方父母從未見過面，四個老人都老了，懶得理那些俗禮，只要我們過得幸福就好。我們十幾年來的表現遠超他們當年的預期，他們之間關係的疏散愈發清淡得高遠了。

我和妻子的家，我爸媽的家，她爸媽的家，處理得好了，就互為犄角，彼此支撐的穩固三角形。處理得不好，裡面交錯的關係就糾纏不清成了親情中的三體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