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牧希

@mushitsai

如果你凝視深淵裡的眼睛——讀谷崎潤一朗 《人面疽》

《人面疽》以六個短篇小說,呈顯古崎潤一郎百無禁忌的小說風格。林水福教授的靈動譯筆,巧妙遊走於主人翁幽微的心緒之間。當谷崎潤一郎描寫失愛的乞丐、戀母的青年、外遇的丈夫,就以巧妙的文字挪移我們的視角,讓我們也能從極為卑屈之地,人性最細狹的縫隙,看見一絲屬於純真的渴望。

為什麼常覺得被淹沒呢

初秋仍是蟄伏小虎,不時咬嚙我們睏倦的夢。滲出一掌一掌楓紅,摑醒濛昧的思念與其他。為什麼常覺得被淹沒呢?被隔岸的嘈雜與鼓,被眼前的寂寞與死亡。凡事不能踮腳尖探看,一不留神就會墜落。耳邊常有一股浪,撲向心事的岸。是秋暮的關係嗎?人的意識與岩岸一起後退,沒人發現腳邊粗礫都是被時光沖刷的你。

風聞那地的末世書——讀羅智成《預言又止》

羅智成一向善於以形式塑造詩質。在無目錄的編排下,讀者只能一頁一頁細讀編碼與詩題。在書角快速翻掀之下,另有一層更上位的抽象概念。如此層層疊覆的星系,賦能所有文字,是以詩的意象與意念不僅單首內自轉,也圍繞著眾詩題公轉。「整整一個世紀/我關在黑暗的書房/聆聽沈重節制的樂曲/為停滯不前的...

無論如何感恩節

〖無論如何感恩節〗 喉間生苔,吞吐都是茂綠的氣息。無話的日子,比想像容易—— 出沒無息,像一枚深海招搖的水草,浮擺於鯨魚吐息之間;也比想像的難——才發現話語滲透生活,無孔不入,可以詮釋所有物質與幻象。儘管無話,還是可以筆談,只是又回到寫信的時空,等我一字字落成語句,對方才能回覆。

我們的時時刻刻

萬事流沙,流瀉眼隙。病把胃口都收起來了。感官不再知覺外界的躁動,眉心静靜淌流一道深河。天地旋倒,萬物都落到水平面上,一線連接地 與海。年日月也曾如此撐起衰頹的日子。從一磚一瓦,一字一行開始,穿梭二十四節氣與各種名目的節,希望重新命名一個文字宇宙,讓所有情緒旋成星宇,與哀哭的人同哭,一起喜樂於心音的共振。

寂聲之秋,陽光上車

〖寂聲之後,陽光上車〗 最後一滴聲音乾涸之後,人就成為無回音的曠野。入秋之後難得放晴,鶯歌的藍有一種陶瓷的溫潤,恰恰也是不能言說的溫柔。焚膏繼晷之後,遺忘了一些詩與時光。透支多少自己,就要花倍數的時間沉澱渾濁。社交能量原本趨近於零的我,逐漸認不得鏡裡凹陷斑駁的人。

我們的時時刻刻

11月21日 〖我們的時時刻刻〗 萬事流沙,流瀉眼隙。病把胃口都收起來了。感官不再知覺外界的躁動,眉心静靜淌流一道深河。天地旋倒,萬物都落到水平面上,一線連接地 與海。年日月也曾如此撐起衰頹的日子。從一磚一瓦,一字一行開始,穿梭二十四節氣與各種名目的節,希望重新命名一個文字宇宙,...

過去

烏龍茶喝了半罐,才發現瓶蓋上壓著四月二十三日。都多久了呢?來到能讓一株樹凋謝的秋天,我還留戀著春日的潺潺。潺湲再緩,都是過期的事。我始終跟不上時光的位移,讓晴光略過青青山巔,獨自一人落在漆黑裡。即使不斷反覆辯證當時的我們,揣想輕揚的話尾是否已如霧瀰漫昔日,回溯某個無法對焦的眼神,而你已離席。

病假與細節之秋

細節在秋裡不斷凋謝,你名字從齒縫抽身,輕拂如一層即散的霧。霧迷津渡,而無人探尋更悠遠的日子。晚間突然風起,吹來北方的冬天。凜冽是凜冽了些,卻讓心緒沈澱。想望持續在晴光裡不斷抽絲,飛揚如被遺忘的塵埃,分秒織成蛛網羅布每個角落。原來人如此容易遺忘,容易復原,輕看季節過境的瘀傷,在春天輕綻皮肉開成一朵淺眠的花。

無日期漂流

試圖持續漂流式的書寫,依然浮於日常,托起一些心緒落葉,想像盛夏的果實。秒針在腦門上喀登喀登踢著正步,潰不成軍的時間依然脫隊。時光隊伍之外,我是沒有過河的卒,惶然張望將殘的晚暮,任由黑夜一吋吋吞滅腳印。凜凜冬夜,你是我試圖記起的夢。Photo credit林依儂字影扶疏 #蔡牧希 #非日曆 #mushitsai

而我們僕僕如客,或揚起些許塵埃

11月15日 〖而我們僕僕如客,或揚起些許塵埃〗 晴有薄霧,我是途徑北方的客。降雨機率7%:90%,主場無雨。散場之後,我們躋身顛簸的客運,在雨勢越來越大的傍晚,猜測塞車或不塞。異鄉的濕氣總會增生為大腦皮質的霉,無聲無息附著,匍匐昔往。回程的更多時候,我們不語,讓車聲轆轆軋過雨,雨是我們不熟悉的哀傷。

慢慢漫漫,入列陽光

「我要打,打完!」 你倏忽起身,球賽已經爭逐兩節而比數還沒有拉開。眾聲喧嘩之中,應該也有我們囁嚅的心願吧——不想輸啊,其實。雨豆濃密綠蔭亭亭撐起南方的秋。無界的天是我們的海,藍得像一季永恆的夏。場邊湧動的笑語,盈滿現實的坎。無以言說的曲折都不再算數,最遼闊的溫柔是不問。

我懷念的是

11月4日 〖我懷念的是……〗 秋陽無聲爬過我們的背,蛻去時間的殼。昔日光影穿透葉隙,灑落一地金黃。那時還不能懂得也說不清的,而今了然浮如葉脈,走成命運的跡線。感謝後來暗湧的傷,讓我認識從前的你。自從游移生活邊界,時而迷失汪洋,我還是懷念陽光的界線,蛛絲一般微弱密密織就年歲的思念。

鬼靈精(三)

10月31日 〖鬼靈精〗 英文背誦事件之後,父親幫小平請了幾天事假。隔週來學校以後,整個人瘦了一圈,病懨懨地,上課也提不起勁,老是趴在桌上。「你還好吧?」老師擔心地問,「被記過,去罰站就好了。」 小平沒有作聲,像沒聽進去。「對啊,」阿茗點頭說,「又不是沒被記過,你遲到還不是要去罰站,小事啦!

鬼靈精(二)

10月30日 〖鬼靈精〗 過了一個禮拜,老師桌上多了一份小平的大過單,阿茗也被記了。不知道被眼尖的誰檢舉,英文背誦比賽代打的事曝光了。「被衝康,」小平哭喪著臉,抱著阿茗說,「抱歉啦,我對不起你。」 阿茗揮揮手,不發一語,跟小平一起走到辦公室找老師。

鬼靈精(一)

10月29日 〖鬼靈精〗 秋日之後,暑熱漸漸褪跡,一股徹底的寧靜如貓潛入氣息,一股涼瑟柔柔地磨蹭上來,讓人不由得昏昏欲睡。午休的校園也是如此,如鯨游過各人的眠夢,即使上課鐘響,也只能悶聲海底,喚不醒更多的魚。〆〆〆〆〆 「集合,集合,教室不留值日生!

如何擊倒千千萬萬個自己——讀李連杰《超越生死》

從《少林寺》開始,李連杰化身各種角色——無論是黃飛鴻或方世玉,再高的成就或名聲,也無法回答他心底的問題:「我是誰?」 《超越生死——李連杰尋找李連杰》以第一人稱道盡二十五年來佛法裡靜默與參悟,這些靜思一層層褪去李連杰身上的傳奇色彩。唯有在生命巨岩面前,他才能背對世界的掌聲,謙卑面對真實的生老病死。

無以截圖的夢,都是呢喃——讀漫漁《夢的截圖》

漫漁《夢的截圖》分為六輯,以攝影元素策展「詩」的各式構件——從「夢的截圖」、「小光圈與景深」、「褪色影像」到「待機」、「重新對焦」與「長鏡頭」。當眼前之景從「截圖」到「長鏡頭」,詩也許不是淡出生活,反而成為日常的一種節奏。城市的即景在街角在紅燈,在胸口落不下的那陣雨裡。

甚好的快樂

老師,我來晚了。前行的日子如箭矢倏忽擦傷我們臉頰,來不及喊痛的時候,我會想起朱西甯的〈鐵漿〉。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停駛的列車,孤獨泊於椰林微曦的時光。總以為鐘響之後,你口裡的現代主義又會爬滿整片黑板,如蔓藤纏繞外人所謂的風花雪月。每堂文學課,我們畏縮為最靜默的一角,卻將台上龍飛鳳舞...

棘刺雕光

10月20日 〖棘刺雕光的日子〗 ——「燕王好微巧,衛人請以棘刺之端爲母猴。」 《韓非子》 秋涼之後,才能靜下來端詳日子。端詳歲月如何雕琢你的輪廓,你頰上突出的顴骨與堅毅下顎,想必已涉過未可知的深默水勢,勾勒出我不再認得的眼神。是只這些別後的細節,讓人不忍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