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亲王
唯亲王

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一追想锡安就哭了。Super flumina Babylonis, illic sedimus et flevimus, cum recordaremur Sion. バビロンの流れのほとりに座り/シオンを思って、わたしたちは泣いた。 豆瓣主页:https://www.douban.com/people/167884399/

巴以问题备忘

冬天时候说,2023年是文天祥忌辰740周年,想写一些东西,但是一直没有正八经动手写,只写了很多碎片化的内容。最近互联网巴以问题又热,随便整理出来一些部分。

不用付出实际资源的讨论总是廉价的,大部分情况下(特别是不受选票政治支配的情况下)出身比观点可靠,血脉宗亲总比遗失的想法可靠。我不喜欢给人贴标签,但非要给我贴个标签,我自我定位是右翼民族主义分子(皇汉)。

本文中的后雅尔塔指的就是二战以后不是指什么“雅尔塔秩序”崩溃之后。至于为什么我这么说,就是习惯了。

1.巴以问题的肇始:

pro锡安主义的人喜欢把巴勒斯坦问题追溯到古以色列,pro巴勒斯坦的人喜欢把问题追溯到19世纪的犹太移民和犹太恐怖主义。但我认为这些都不是。巴以问题的开端就是第一次中东战争。巴以问题能闹到现在这种地步,起源就是阿拉伯人认为181号决议不公,不予承认,却没有打赢战争。

这个小节下我不想讨论正当性,只讨论一下这个事件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后雅尔塔秩序的基本原则是:维护主权国家的完整,但同时要求各退一步,既不支持种族灭绝也不支持公然暴动。这是一种锄强扶弱维护稳定的神圣同盟,虽然不可能完全执行到位,但后雅尔塔时代上台面的礼乐争端(特别是列强之间的争端)都是以此为中心展开的。

这里有两条补充很重要:

①欧洲国家的离岸领土不视为领土,视为待解放的殖民地。“殖民”这个词汇在后雅尔塔秩序里是非常严厉的批评,这和战前可不一样。这点在后来引起了很大的影响。

②二战处分结果不得追究。二战刚结束的时间口造成的既成事实基本是以后无处说理的。

这些组合起来在后雅尔塔体系里产生一个影响:获得联合国会员国身份,成为广泛受认可的主权国家是非常重要的。毫不夸张地说,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锡安主义的荒谬自不必说。把巴以问题的开端放在犹太人涌入巴勒斯坦也是值得怀疑的。我这里不想讨论犹太人和阿拉伯人谁更正当。我希望提醒所有人,难道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冲突在那个时代是什么很特殊的事情吗?就不把尺度放到全世界,就看近东,这里各种族群持续冲突是一种日常。远的不说,黎巴嫩为什么出现?1860年黎巴嫩内战可比犹太人阿拉伯人之间大部分的冲突惨烈百倍。巴以问题能到今天,要害之处只是因为阿拉伯人不承认联合国决议,然而没有打赢。

如果181号决议被双方接受,可以预见的是双方就会快速组织起来在联合国有席位的主权国家。以后的冲突基本就会在主权国家摩擦的框架中进行,至少几十年内不至于打成这种程度。但是巴以双方的激进团体都在不断发动袭击,1948年邻近的阿拉伯国家干脆决定用全面战争否决掉181号决议。这不是正当性的问题,我只想指出,不接受181号决议,不认可联合国划定的秩序,决定用武力解决,那么自然所有人就要承受武力解决的一切后果。

181号决议本身,阿拉伯人指控它不公平,犹太人少地多,阿拉伯人人多地少。我不是什么中东民族专家,我不想评论这个对不对,也不认为这种事情能辩出来一个是非。不过我想提醒两点:

①几乎所有民族都认为自己在划界条约中吃亏,特别是强势民族(或者说自以为强势的民族)更喜欢自称吃亏不公。S国人民对这点应该不陌生。

②中东经常出现一个情况。穆斯林习惯于优越地位,绝对不接受异教徒和自己平等,这是中东长久以来的政治结构。这时候有人要说了,你是个基督徒,你在排穆,你是胡说八道,难道基督徒多数的国家就不排挤穆斯林了?你爱怎么指控就怎么指控,在中东这就是根植于长期的穆斯林-被保护民政治的事实,最好的例子就是北面的奥斯曼,为此打得头破血流,阿拉伯人这边还相对好一点。或者你可以看看埃及的职业分野和宗教的相关性,非常明显。现在的土耳其稍微强一点,南边的阿拉伯国家根本就不讲现代意义上个人的宗教自由宗教平等,讲的就是宗教社群和优势宗教支配。以色列也是一样。

巴以正当性的问题

探讨巴以正当性对我来说是很无聊的。这不是宗教辩论,是现实政治,我不想侈谈上主面前的正义。后雅尔塔秩序的愿景是甘甜美好的,要自由平等,要人道主义,要世界和平。当然我也喜欢这些,从个人意愿上来说,我当然希望能跑到文明世界过自由散漫的生活。但是这种愿景掩盖不了一个事实:政权需要一定意义上的均一性,灭绝是政治的基本手段。均一性差必然导致宪制脆弱,宪制脆弱的政权在很多地区都不可能生存。

这种后雅尔塔愿景的普世正义在大部分地方是很难实现的。任何优势群体都不可能放弃自己在政治上的主导权,或者反面来看,无法确立政治主导权会造成政治混乱,放弃政治主导权对本群体的后果也是难以估量的。即使在欧洲这种文明程度比较高的地区,让我们思考一下,如果波兰有1500万德意志公民,波兰还是不是波兰,能不能保持稳定。波兰能给予德意志人权利是因为波兰德意志人还不到15万,如果波兰有1500万德意志人,波兰肯定不是现在的样子。欧洲也不是没有典型的旧南非或者以色列式的种族歧视种族隔离政权——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如果不进行赤裸裸的种族压迫,把俄罗斯人定性为非法移民,一开始就给予所有俄罗斯人公民权,这两个国家就会被迅速颠覆。普世正义只有在国本问题解决的地区才有可能实现,对大多数地球人来说普世正义是奢侈的,国家正义、民族正义、或者什么别的团体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有以色列人的正义就没有巴勒斯坦人的正义,有巴勒斯坦人的正义就没有以色列人的正义。绝大多数正常人不可能否认本群体存在的正当性,“逆民”永远只是一小撮人,否认自己存在正当性的群体都被迅速淘汰了。“反思殖民、为XXX道歉”都是处于安全的胜利者出于文明进步的给战败者的一点宽容,已经到手的核心利益是不可能放弃的。澳大利亚人会给原住民发钱,包容原住民的一些违法行为,但不可能为了给殖民主义道歉回老家。

所以不要幻想什么统一标准,在巴以问题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正义,打来看看就知道了。

3.巴以问题的前景

我认为巴以问题现在没什么解决的前景。巴以问题目前看来将一一方彻底战败接受战胜者安排结束。经过几十年来双方激进势力的不断努力,现在双方已经没有什么政治互信,签订的任何条约都有可能被毁约。以色列让步之后不能保证巴勒斯坦人不袭击,巴勒斯坦人让步后不能保证以色列人不得寸进尺,双方中的激进势力也非常乐意于破坏妥协。目前来看妥协是很困难的,不是你消灭我就是我消灭你。更大的问题是,各方政治势力似乎形成了一种通过破坏妥协来维持自身统治的默契。

目前看里,巴以问题是以色列占优。以色列人通过分割包围和日常骚扰蚕食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领土,排挤巴勒斯坦人,约旦河西岸被分割包围,很难做出有力反抗。加沙完全在以色列和埃及的包围之下,动员不出来成规模的军队,隔三差五的火箭弹只能加强以色列人依附体制围剿巴勒斯坦人的心理,就像轰炸德国和轰炸日本一样。问题是同盟国炸弹多,加沙炸弹太少。

外部支援来看,从中东战争一开始阿拉伯国家就各有各的诉求,巴勒斯坦建国并不是邻近国家的第一目标。几次中东战争也打不出结果,现在阿拉伯国家基本已经抛弃巴勒斯坦人,寻求与以色列关系的正常化。现在巴勒斯坦人能依靠的唯一力量就是伊朗,通过服务于伊朗扩展势力范围的诉求来获得硬资源的支持。但伊朗在中东扩张并非没有掣肘,我不认为目前有伊朗为巴勒斯坦人推平以色列的可能性。

我认为最大的变数反而在以色列本身。以色列这种拓殖性殖民最需要的是人口。犹太人能不能保持生育率,以色列能不能从世界各地搜刮来更多人口,犹太人的增长速度能不能战胜阿拉伯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从这种意义上说,巴勒斯坦人最需要的是时间,加沙的高密度人口和埃及伊拉克等国的过剩人口才是巴勒斯坦最大的财富。

4.波黑方案的可行性和呼吁和平的问题

波黑方案在巴以基本不可能成功。波黑方案实现的前提是列强强行进入镇压,勒令双方停火和平。实现这个前提需要两点:

①有列强进入强行勒令和平。然而现在有哪一方列强有意愿有理由有资源进入巴勒斯坦把巴以两国都镇压了?欧洲人不允许欧洲腹地发生混乱,制造大量难民和其他不稳定因素,有强烈的镇压需要。就这样等列强暴力介入还等了小两年。那中东这里转一圈看看,谁有意愿有有实力镇压?

②进入镇压的势力必须是利益相关方但不能是冲突中的任何一方。波黑内战时候虽然德国有在巴尔干扩展影响力的想法,但基本上说,欧洲需要的是波黑赶快别打了,快点和平,具体谁赢谁输和北约关系不大。波黑内战中塞族共和国被严厉镇压是因为塞族占优,大开杀戒的程度更大。假如是波克占优围困巴尼亚卢卡,把哪个安全区里几千塞尔维亚人拖出来杀,那么被严厉镇压的就是波克了。法官和双方都不是亲戚才有可能公平判决,而犹太人和阿拉伯人都有广阔的海外腹地,想实现这个太困难了。

而波黑即使有这些前提,也要看到一点:波黑宪制是极其脆弱的。

一方面,联邦和共和国几乎就是两个互不统属的国家,只是在维护国际秩序的要求下才被外界约束维持一个名义上的统一国家,并进行了一点低程度合作。

另一方面,这种按照族群分配政治比例,互相否决的体制是极其脆弱的,天生就是为分裂和内战准备的(而且我要提醒下,这种团体政治是不讲任何个人自由的),不信可以右转看塞浦路斯和黎巴嫩。波黑只是在高强度战争的疲惫和列强的强力约束下才能保持和平,外部约束一旦解除,很难不解体混战加种族清洗。(波黑三族的生活现在是极度割裂的,甚至追星、泡吧、留学一般都去各自的地盘)

政治冲突中,经常有的论调是“不要战争要和平”“受害者都是广大人民群众”。这种话是最为无聊可笑的。对于前者,和平秩序是需要武力保证的,呼吁和平的人能动员起一支和平军把冲突各方都镇压就有和平,如果诉求是什么都不许做,那只能任人宰割。对于后者,把广大人民群众当NPC是吧?

5.巴以问题与S国人

首先我的观点还是比较传统的。S国人因为条件限制,只能吃政治代餐。归根结底,对大多数S国人来说,巴以冲突都是一个很遥远的问题,没有很深的利益关系。S国各派人都面临着更多其他非常实际的政治问题,为了巴以站队分裂是非常没有必要的。当然有的人说,我就要吵架口嗨图个舒服,那也行,人各有志。

S国人的巴以站队上,大部分人不知道什么巴以,知道的人里,我认为pro巴占优,但是pro以的也非常多。

从年龄层划分,最老那批人pro巴多,因为那个年代宣传的基本就是巴勒斯坦斗争。岁数小一点的成分复杂,大体上自由风气比较浓厚的时代成长的那批人受犹太神话,什么犹太人聪明,犹太人会经商之类的传说影响深,亲以的多。

从宗教上划分,穆斯林亲巴,基督徒亲以。穆斯林亲巴不需要解释。基督徒亲以,倒是可以说几句。首先S国犹太人一直就很少,缺少欧美基督教的反犹色彩,特别是S国新教受20世纪USA新教影响大,S国基督徒对犹太人的认知基本就来自于《圣经》,在绝大多数基督徒眼里犹太人还停留在《圣经》里的状态,他们并不知道犹太教的后续发展,几年前一个新教徒和我唠嗑,他还以为犹太人现在还在杀羊搓面祭祀呢。这时候很多人就说了,不对啊,那新教这样,但是以色列迫害包括天主教在内的旧教基督徒啊?以色列建国几十年,巴勒斯坦地区的基督徒越来越少。这就是不了解残酷的现实,在这里臆想。首先S国基督教是新教绝对优势,S国天主教是高度新教化的,大部分天主教徒都觉得犹太人是自己近亲,可能都不知道巴勒斯坦人有天主教徒,更别说东方教会。然后以色列迫害这种本地的少数族群是非常冷门的新闻,除非专门关注这方面,否则根本就不知道。最后,也是最实际的一点。接触巴以的天主教徒那基本是朝圣去的。他们看不到以色列人把巴勒斯坦人围在墙里打,他们只能感受到以色列是个能安全朝圣的发达国家,而巴勒斯坦人不是偷自己的东西就是向朝圣者扔石头。这时候有人就说了,不对啊,我看天主教徒不是这样子的。你看到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保证我接触过的天主教徒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要停留在书本上和一小撮天主教知识人中间,看看广大群众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就神职人员也很多都是这样。

相应的,排穆的人(这部分人不少)里相当一部分反巴。

从政治光谱上划分,亲S国体制的人亲巴,自由派基本亲以。这其实很好理解。对于亲体制的人来说,巴勒斯坦就是反西方的象征,至于巴以两国和S国、和西方关系实际怎么样,他们并不清楚。自由派基本反过来。除了是否反西方,还有一个事实,虽然很多亲巴的知识人不愿意承认:如果追求的是自由散漫的生活,追求的是后雅尔塔愿景中那种好日子,以色列就是比巴勒斯坦文明。这些美好不属于围墙里的巴勒斯坦人,但反正S国人也不是巴勒斯坦人,巴勒斯坦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以色列对付巴勒斯坦人的那些手段大部分人不知道),反正以色列的文明生活引起我的共情,我就是支持保卫文明。

就我自己来说,巴以问题对我不是很重要。如果要选边我站巴反以。一点是我对那种后雅尔塔的愿景没那么尊重,不是每个人都能逃到文明世界,走不了的人只能留下来用各种极端手段求生,我对杀人放火没有那么强的厌恶感,对我这种民族主义右翼,民族正义高于一切。另一点是,巴以实际上都亲S国,但是巴勒斯坦只能要点钱花,给喊两句,以色列切实向S国提供管理技术的支持,明显对于我以色列危害更大,因此我亲巴反以。

6.其他散碎内容:

巴以问题也并不是没有彻底解决的前景。后雅尔塔时代这套维持主权国家现状,反对随便毁灭国家、不准胡乱杀人的秩序现在在走向松动。后雅尔塔的台柱大国俄罗斯公然图谋吞并广泛受承认的联合国会员国,给了这脆弱秩序沉重一击。现在世界未来又进入混沌不明中,谁也不好说以后能怎么样。边缘势力总是期盼天下大乱秩序瓦解,虽然大部分边缘势力会被毁灭,但秩序混乱总给人翻身的希望。一战二战对欧美和部分亚洲国家来说是痛苦的记忆,但是对亚非拉大多数地方而言,没有世界大战就没有他们的解放。一旦天下大乱,对巴以双方都是机会。

后雅尔塔时代,指控殖民是个很严重的事。但我不认这套针对欧洲国家的殖民话语,也不认同那种资本主义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的左派观念。我认为族群斗争的各种要素是从古至今如此的。

恐怖是不对称手段下的一种作战方式,民族解放和种族灭绝自古就是差不多的。当然回应恐怖的就是剿匪,如果没有外部压力勒令停战,这种斗争会一直打到双方筋疲力尽,或者一方彻底投降承认战败为止。不是因为恐怖,所以坏,是因为坏,所以恐怖。

随便整理出来的东西,我不打算说服什么人,也不想好好整理成正式的文章。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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