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寫作? | 寫作訓練

郭享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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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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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晚躺在床上,寫一下「我為什麼要寫作」這個想法突然蹦出來。昨天,在公眾號的管理後台,查到我發表的第一篇文章的時間是2017年10月19日,算下來,我已經斷斷續續寫了6年,共計116篇文章,平均每年19篇,平均每個月1篇。不算高產,但貴在堅持。

我不是一個專業的寫作者,也不靠寫文字謀生,那我為什麼要寫作呢?

時間回到2017年10月,開始寫作的原因很簡單。那時,工作上遇到挑戰,職業倦怠令我身心煩悶,急需找到宣洩的出口,寫作成了我的方法。為什麼是寫作,現在看來,是由我過去的經驗所引導的選擇。

2011年到2015年,我在江西的一家非營利的文化機構工作,機構支持並鼓勵普通人用錄音筆、照相機、攝影機、文字等工具記錄日常生活,作為一種歷史記錄。我當時有一個工作內容是負責機構的郵件群組,每週收集、整理社群成員向郵件群組的投稿,匯總在一起後,向社群發送分享。

我常常花上一天的時間,仔細閱讀社群成員們的文字,那是一段非常珍貴的體驗:藉由文字這種媒介,我從不同的角度重新認識了那些與我日日相處的朋友們,了解到了他們沒有透過語言說出口的經驗和故事,以及感受到了樸素真誠的文字帶給我的各種情緒體驗。

這段與文字打交道的經歷,讓我體會了文字的力量。所以,多年後,掙扎在職業發展迷茫的泥塘中,在試過其他方法都沒有太大改善作用後,我想起了寫作。

那個時候,不知道要寫些什麼,屬於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也不在乎寫得多好、多嚴謹和多深刻,唯一的目標就是每週都能在公眾號上發表一篇文章出來。每個週末,在公眾號後台點擊確認發表後,我都會感到一種小小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給了我莫大的滿足和自信:你看看,只要你想,你是可以做成事情的!這種小小的成就感,對於當時被工作所帶來的無力感包裹的我來說非常重要,它劃開了一個口子,讓我看到了光,我知道只要我不停的寫,劃開的口子就會越來越多,雖然無力感不會消失,但我更有信心同無力感和諧相處。

(Image by congerdesign from Pixabay)

很巧,下午一個朋友來家裡閒聊,她之前是一家報社的記者,日常工作就是寫文字,我們聊到寫作這件事情,發現大家對於寫作的定義和理解有不同。

寫作在我這裡是很個人化的一件事情,我全然決定我想要寫什麼內容、以什麼風格寫、寫多長,我不關注閱讀數、點讚量、評論量,也不期待一篇文章能夠產生多大的影響力,我寫作是因為我喜歡寫作這種創意的活動,我持續地練習寫作,是因為寫作可以帶給我需要的好處。

寫作仍舊是我用來做心理療癒的一種方法,不僅用來對抗工作上的無力感,更用來對抗日常生活的焦慮和迷惘。除此之外,寫作成了我訓練思考的一種方式,為了輸出好的內容,我逐漸養成了主動輸入的習慣,開始大量閱讀文本(書影音)、去同他人聊天互動、去豐富自己的經歷和經驗,同時,堅持持續的輸出則不斷地訓練和提升了我的文字表達能力。

與我不同,朋友的寫作是一種專業的寫作。什麼可以寫,什麼不可以寫,以什麼框架寫,以什麼風格寫等都有標準和規矩,朋友需要遵守這些標準和規矩,同時兼顧甲方需求、市場反饋、領導意見等,在這樣的體制和系統下,寫文字真的就會變得越來越像流水線上的工人,個人的特色和表達會越來越模糊和缺失,也難怪朋友會說,雖然離職有一段時間了,但直到現在都沒有動力再寫東西了。

22年秋天還在香港上學的時候,接到內地一個內容平台的寫稿邀約,主要寫一寫當時香港防疫政策調整為0-3之後的日常生活。為了讓文章過審,平台的編輯將我原稿中我個人認為很重要的一些內容刪除、修改了,文章雖然最終發出來了,但讀著那篇文章,總感覺是我寫的又不是我寫的,很怪異!

我後來想明白了那種怪異是什麼。我的寫作從個人公眾號開始,也一直都是在個人公眾號上發表文章,基本上是寫了就發什麼,個人表達是順暢的。而和內容平台合作那次,我明顯感受到我的表達是受限和被閹割的,我產出的文字不再屬於我,為了符合審查的要求,它們變成了一種集體合作的成果,被用作工具去達成某種目的。

其實,那是一次不錯的合作經歷,平台編輯認真負責,文章引起了不少的討論,我也獲得了還不錯的報酬。但也是這次的經歷,讓我更確定,我還不想將寫作(寫文字)當作我的謀生手段。我也很慶幸,寫作於我而言,還是一件完全屬於我自己的事情,我為自己負責,我享有完全的控制權,在如今這個個體被加速異化為工具的時代,寫作是一件還能夠保有自我意志的事情,所以我需要寫作,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寫作的原因

(Image by webvilla from Pixabay)

2021年冬季申請研究所的時候,為了寫好個人陳述,我花了一些時間整理了5個人生北極星目標。其中有一條是「堅持個人書寫和(各種文化形式的)創作,產生和留下能為他人帶來安慰、多元視角、思想啟發和歷史記錄的有價值的內容」。

會有這條人生北極星目標是因為,雖然一開始我完全是為了解決個人問題和困惑去寫作,但因為我將公眾號的文章轉發到朋友圈、豆瓣等公開平台,我慢慢地會收到一些讀者的留言,這讓我意識到,雖然我寫的東西很個人化,但是它們也具有一定的公共性,是能夠給他人產生正面影響的。另外,雖然寫作的過程常常抓耳撓腮,痛苦不堪,但每發表一篇文章,我就像農夫伯伯收穫果實一樣喜悅,非常享受創造屬於自己的東西。

因此,我將兩者結合,首先我喜歡寫作,接著我也希望我產出的文字,包括我這兩年開始做的播客,除了滿足我自己的需求外,也能產生更具公共性和社會性的影響力,所以有了上面這樣一條人生北極星目標。北極星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跟著它,就不會迷失方向。

與朋友聊天的時候,我們聊到了短視頻的流行、ChatGPT等人工智能的高速發展,我們聊到,現在的人越來越難以有耐心看下去長文章和長視頻,在這樣的環境和現實下,寫作還有意義嗎

面對這個問題,我只能說,對我而言,寫作是有意義的。至於其他人,我不知道。

我常常將寫作類比跑步,這兩個活動都需要自己一個人做,過程都算不上輕鬆,甚至是痛苦,愉悅感基本上都來自完成的那一刻,而這種愉悅感又很難向他人說明,屬於必須自己親自做一做才能體會的事。所以,我現在越來越喜歡小馬過河這個故事,不管是寫作、還是跑步、還是其他,做這些事情究竟可以給我們帶來什麼意義,就還真的只有自己踏入河水中之後,才知道水深還是水淺

(Image by AdamNir from Pixabay)

CC BY-NC-ND 4.0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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