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字》读后感
(警告:内文有雷,请自行判断)
董启章先生的新作《香港字》,已读毕,却久未动笔写。这本书我已经读得特别慢,因为出版第二日,已经买到,而身边朋友还未买/开始读。读毕后,还有几点仍未想通,只好暂时放在一旁。
我有一个习惯:阅读时,重要句子旁会贴上「虾条」,之后再抄写到笔记簿。在抄写过程中,重新再阅读文本,开始明白作者的理念及想表达的东西,脑海亦出现那些钥字钥词。
故事内容大概是这样:主角赖晨辉因自杀未遂,暂时停学。却因偶遇悲老师,而接触到香港第一副中文铅字「香港字」。与此同时,赖晨辉透过「字灵」,解开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家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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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说董生应该被列为「受保护作家」,也许有点跨张;然而,这部作品让我感受到的是,作家巧妙地用一样物件(香港字)讲故事,暗藏他对社会的看法。他的作品,是回应社会。想起前几天看到潘国灵老师接受虚词的访问,当中有亦这样的表达:
文学作品不能太过脱离时代,否则作品无法反映时代脉搏,但亦不能完全fit into the world,它总是要对现实世界产生一些离心力,有种不满,而又并非不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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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说过很少见到文学作品有这样多参考书目。这些参考书目大都跟外国宣教士来华传福音,由澳门到马六甲,再到香港。香港字的发明,跟基督教传播不无关系。所以作者亦顺着用「灵」这个基督教重要字,来向晨辉讲述香港字的诞生,还有家族故事。这亦来的很顺,因为晨辉曾自杀,她的灵魂曾经历死亡,所以她得到了「通灵」的技能。加上她的辅导员的帮助,让她更接受她与祖宗的交流,是实在且合理。
之前曾说过书中有不少钥字/词,如「梦」,「父权」,「灵魂」,「机器」。钥字/词,对基督徒并不陌生,因为查经时经常会用到。直接来说,是重点。
在我抄写文本时,刚巧抄到这段有贴「虾条」的段落:
印刷只是工具,但印刷也是欲望的表达。金属与机器,是征服、占有、支配流播的本能的显像。肉体要不就是被压碎,要不就是向机器屈服,或者与机器结合。灵魂能化机器为肉体,化物质为生命。我是如此相信的。但是,如果灵魂也不过是机器和物质的产物呢?那在唯物的恶魔面前,我们还剩下什么,可以不被侵夺,不被剥除? (页266)
曾经历过的人,会明白箇中意思。没想到再读一遍时,突然感到豁然开朗
它是整本书的「钥节」。然后再细想整部,原来「香港字」,「香港史」,都是环绕着这钥节(中心),成为小说部份(扩散)。
如果用这「逻辑」延伸,那晨辉、悲老师、阿来(阿修)、戴福(复生)、幸儿,从名字到他们的「人生」,都表述着他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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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戴福、幸儿说起,很容易理解:「幸福」。只是在那个年代的香港,幸福来的困难:北方的战乱,英国人占领香港初期那种乱况,华人对外人的不信任等。一个半唐半番女孩,被卖到青楼,虽然最后得戴福及阿旺帮助脱火海,却最终以自杀作结。名字没带给她任何的「幸」。而戴福,或许在她不幸的人生中,「带」一点「福」。
晨辉一开始并不「人如其名」:光明(ひかり),因为一开始她是自杀未遂。在寻觅「香港字」,寻找她身世/身份的故事。与其说是发掘身世/身份,倒不如说,知道身份后如何面对往后日子。而悲老师人如其名,从他一出场开始,到最后他的结局,都是悲。
如果将晨辉、悲老师,放到作者所书写的社会背景下,不难发现,他们的「结局」其实亦是回应社会一些人的想法/行动。悲老师选择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发现我不是反抗者,而是压迫者!身为男人、丈夫、老师、艺术家,还有潜在的父亲,这一切都令我感到可厌可恨!但是我无法不继续扮演这些角色,无可抗拒地走向良秀和王爷的对决和合谋。我终于明白,所谓艺术家,就是注定要成为一个着魔者。我无法扮演一个正义的战士,跟外在的恶魔搏斗。我只能和自己身上的恶魔搏斗,并且与恶魔同归于尽。 (页283)
至于晨辉的爱人阿来,则有这想法:
包容谁?包容自己?阿修也是我自己啊。不过,也许你说得对,与其与自己斗争,不如与自己和好。是对是错,也一起来承受,反正别无选择。我们还能选择朋友。但我们不能选择自己,不能选择有谁住在自己的体内。所以,我们最后也要忠于自己体内的那个谁吧。 (页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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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读毕书的那一刻,实在没有什么喜悦,内心其实很苦。抬头往外看,阳光普照。如果用一首歌来配这情景,我会选Bach的Violin Partita No. 2 in D Minor, BWV 1004: III. Sarabande。
记得看过评论,说小说不是哲学,不需要提出结论,小说不需要提供解决方法。
再重温书时,看到这一段,也许给予一点启发(inspire):
(晨辉)会不会,其实你也不正常呢?我和你一起处于不正常之中,所以才有正常的感觉?
(阿来)你想得有点复杂,书读得多的人真是不同。我不太懂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两者的分别不是很明显的,甚至可能是没有分别的呢。别理它正常不正常,只要我们都是站在同一边,那不就可以了吗?
阿来你总是那样看得开,好像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应对。
也没有什么应对啦,只是逆来顺受吧。
逆来顺受就好了吗?
没有好不好的。生存下去和不生存下去,只有这两个选择吧。
阿来永远选择生存下去。
所以我也希望你和我的选择一样。
但生存很难啊!
不生存也不容易吧。
说的也是。
既然同样难,那么难或易便不是选择的理由了。 。 。 (页270,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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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字》(博客来)—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06931
【无形・蔬泥】《离》与游离,文学与时代的貌合神离—— 访潘国灵
https://p-articles.com/heteroglossia/2522.html
Bach Violin Partita No. 2 in D Minor, BWV 1004: III. Saraband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K8KrAPnvQ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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