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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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人,專業在德國近現代史和冷戰史,喜歡于故紙堆中尋新聞。

眼看就要开学了,我真替教新闻学的老师捏把汗,这第一课可怎么讲啊? (2月15日)

记者们该骂我装外宾了。我知道,我虽然现在不干这行,但不是不懂行。我还要给大家普及一个许多中国人都不知道的行内常识:我国不存在新闻检查制度。
原文于2022年2月15日发布于微信公众号【越向书】,发布时有删节,此为全本。

我的第一个专业是广电新闻,该专业的第一门专业必修课是“新闻学”,这门课的第一讲是“新闻的定义”。

我还记得教我的老师从狗咬人讲到人咬狗,从李普曼讲到陆定一,满黑板写下了二十多个关于新闻的定义,还介绍了“新闻价值”的种种属性:什么时新性、关切性、重要性、特异性……就是怕我们这些学生娃无从分辨啥是新闻。

今年可好,教新闻学的老师怎么跟学生讲?丰县事件算不算新闻?有没有新闻价值?


这-还-用-说-吗?


然而,全国上上下下数千家新闻媒体,半个多月了连篇正儿八经的详细报导都看不到!

号称“让新闻离你更近”的(新华网)始终未让它靠近我们,号称“世界就在眼前”的(央视网)就是看不见身边,号称“看不见我们时,我们和新闻在路上”的(《南方周末》),这都快三个周末了,您还在路上哪? 【此处因为外面的读者不熟悉这些slogan,所以添加了说明。

记者们该骂我装外宾了。

我知道,我虽然现在不干这行,但不是不懂行。我还要给大家普及一个许多中国人都不知道的行内常识:我国不存在新闻检查制度。

中国现在实行的是出版自由和事后审读制度。

“书报检查令”是普鲁士1819年10月18日颁布的恶臭反动法令,咱们怎么能比这二百多年前的德国鬼子还不如呢?

那时的德国鬼子“不仅不准坦率地讨论普鲁士的事务,甚至也不准坦率地讨论中国的事务。”(马克思:《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我们至少可以坦率地讨论美国的疫情。

只不过,咱们这边是事前“打招呼”(金融学术语叫“视窗指导”),事后有审读,干的不好,饭碗没了。


记者们不忙,谁忙,舆情部门要加班。

几天前我在《为何人不如兽? “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背后的现实逻辑》一文的结尾鼓舞大家,应该“让掌握立法者权者明白拐卖事件的“社会危害性”已经足够大,现在与当初制定刑法241条时的年代已经不同了,大家已经如此珍视一位素不相识者的尊严,以至于这类事件给舆情和宣传方面带来的麻烦,已经超过了认真处理此类事件所需付出的代价”。

还是太年青,太天真了。

今日因为想找一首大学时存下的曲子,无意间翻到商法教授王涌写于2011年的一篇旧文,有语如下:“所谓社会舆论监督只是加大了政府的化妆成本。实践证明:在社会舆论监督的力量无法彻底透视和纠正政府的灰色行为时,社会舆论监督的最终结果只是增加政府的另一种成本,那就是化妆成本,政府需要拿出人力、财力、物力对付媒体与舆论,各级政府都有常设机构时刻准备扑救舆论之火,以粉饰太平。”

王涌老师这一记耳光在我脸上打得清脆。

我还在那装什么深沉,谈什么“现实逻辑”,丢人哪!

现实永远比你想的更现实。 【上面这一大段话因两次审核不通过,在发布时自行删去了。 】


如今徐州第四份报告已出,犹不能服众,已经有人开始重提“塔西佗陷阱”(指当政府部门或某一组织失去公信力时,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那么我也效仿马公,以塔西佗的那句名言结束本文吧:Rara temporum felicitas, ubi quae velis sentire et quae sentiasdicere licet【如果你能够想你愿意想的东西,并且能够把你所想的东西说出来的时候,那正是非常幸福的时刻】。

马大爷,请你把“保护”打在萤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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