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苹果日报》的衰亡：「反抗的共同体」还在吗？

「我们失去了什么？」

生活在这个世代的人们，苟延残喘。是地球对于人们滥用资源的报复，也可说是命运的不可预期。从2019年疫病降临，至今仍然横行无阻，全球391万人沉痛死于病毒之手。对于港人来说，不仅疫病肆虐的恐惧，中共政府对于香港施行的《国家安全法》（国安法）仿佛成为一头巨兽，而香港形同蝼蚁，只能狠狠地被掐着，必死无疑...。

2019的反修例运动在香港如火如荼的展开，空前的200万人走上街头，与持有烟雾弹、警棍与枪枝的港警们赤裸裸的对决，当时《国安法》尚未实行，象征异议的传媒《苹果日报》更是宛如黑暗中的一矗灯塔般光亮的存在，「至少我们还有《苹果》」，仿佛是港人心中唯一的那盏烛火、那个希望。不料，《国安法》的降临不但迫使香港在一个月内失去六四维园、七一游行和《苹果日报》，三者的禁锢体现了思想、言论和行动的极权限制。

「夹缝中求生存」

香港在《国安法》之前确实在全世界占据着非凡的位置，是经济重镇，更是中共极权控制下的一片自由净土。一步步失去的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已成为香港人心中最大的噩梦，唯一的希望《苹果日报》也必须消失了.....。 《苹果日报》在黎智英的带领下，人称「肥佬黎」的黎智英秉持着「读者爱看就做新闻」的开放心态，以产出较浮夸、煽色腥的八卦新闻闻名，但另一方面，确实赋予旗下记者很大的空间表达观点，在所有传媒中，苹果的风气最属自由。且因为「读者就是老板」的做新闻初衷，调查与突发新闻也是苹果常常在做的，因这些是「读者爱看且符合公共利益」的报导。媒体老板不干涉、不插手记者报导，给予充分空间自由书写，这对于商业媒体来说是难能可见的现象，这也是苹果在香港如今形同囚牢的限缩中，再再坚持展现「言论自由」最令人钦佩的一面。

在2019年「反修例运动」前，香港苹果日报就曾报导许多主流媒体不敢报导的社会揭弊事件，如官员贪污与各种弊端等等；在反修例运动期间，苹果更是频繁地以耸动的标题、揭弊与批判的文章揭露真相，提供在所有报纸都成为中共俘虏之下仅存的新闻自由；施行《国安法》之后，它并没有因此退缩，而是继续坚持报导中共无法接受的「真相」，在维园六四、七一民阵等等被下令禁止时，往往以痛心疾首、同理港人、大力批判的方式提供全体港人慰藉与愤怒和绝望的宣泄，而苹果高层似乎也深知自身必须面临「被捕」的牢狱之灾。到了2021.6.23，《苹果日报》与旗下的《壹传媒》被迫画下最终章，网路、影像和实体皆全数停运....。 《苹果日报》于1995年6月20日创刊，至今26年的坚持最终被迫停止....。

「没有了自由和勇气，有再多的金钱财富也毫无用处。」－黎智英

「传媒的影响力－新闻自由之死」

身为一个新闻科系的学生，着实很难想像新闻自由地剥夺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难以置信；身为一个台湾人，更难以体会同为自由净土的香港，最后仍然落入失去言论自由的境地。随着香港传媒产业的沉沦，更能反思台湾现今的新闻自由又是如何发展。

身在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台湾的新闻媒体的多元化存在是必要元素。传播媒体的重要性深不可测，它身为社会公器，被称为「监督政府」的第四权，因此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故极权政府不会允许「与政府持反方观点」的传媒存在。只要这些「造反」的媒体存在一天，对于政府的「国家安全」影响就愈大，着实是滥用压迫人民权益的法律「行保护国家安全之名，行言论自由打压之实」。

台湾的媒体确实拥有四面八方的多元观点，亲绿、亲蓝、相对中立和许多独立媒体的存在，在2021全球新闻自由排名中，台湾位居第43名，为亚洲的第2名，第一名为南韩（第42名）；香港则连两年落至第80名，中国则在总共180个国家中排倒数第4名。从全球新闻自由的排行中，往往可以清楚看出国家的政治制度和新闻自由之间紧密相连的关系。如缅甸因军政府政变后，全面实施威权控制，对于新闻自由的限缩更是毫无边际。新闻媒体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对于广泛的个人更是可以产生意识形态的塑造与转变，极权政府畏惧人民「有了思想，进而行动」。中国政府正是依违反《国安法》中「煽动罪」、「颠覆国家政权罪」等搜捕苹果日报，他们害怕人民看到赤裸裸的真相而对政府产生不信任，「一切必需建立在『国家安全』之上」的新闻媒体还有什么新闻自由可言？

「自扫门前雪－疫情下感官的失去」

值得一提的现象莫过于现今因疫情升温，而正处于三级警戒中的台湾社会，长达近2个月的疫情封闭，人们对于人事物的消逝与变动随着每天的病例新增和死亡人数，感官愈趋麻痹疲乏，而这样的现象令人感到畏惧。不仅后疫情时代所带来的意识变化。随着21世纪的到来，科技、人文、经济等各方面带来的复苏与强壮，资本主义的主流攻势，使得「已发展」国家中的人们变得愈来愈忠于发展，或许称作「自私」更为赤裸坦率，但这并没有所谓的是非对错。现代人的集体弊病正是如此，「冷漠」早已成为新世代的代名词。

纪录片《达赖喇嘛14世：西藏大哉问》，达赖喇嘛一直以追求「和平」为人所知。其中有人提出问题：「日本可以做什么来促进世界和平？」达赖喇嘛说道：「大家对一切事物感到事不关己，因此才会感到孤独，进而造成自杀率的提升。应该积极参与全球事务，否则永远只限缩在弹丸之地。囚困在微不足道的问题里，所以去看看世界吧！」达赖喇嘛认为现代人太过追求物质，而不再重视对于人性的价值的奠基与追寻。当今的人们已缺乏西藏拥有的「慈悲」价值，对于他人的关心减少，自我的关注更多了。我们的注意力在病毒的强势进入后，正是被限缩于台湾此「弹丸之地」内，他国正在发生任何苦难的事已不再比病例数重要。

疫情之下，体肤被囚固的灵魂似乎使得人们最真实且丑陋的样态一一浮上表层，大家对于与自己没有切身相关的事物感到疲乏无感。香港苹果日报的不复存在，代表了港人言论自由之死，这种极为严重且天翻地覆的改变似乎不敌每天下午2:00的中央卫生局记者会所公布的病例数。在社群媒体上，大家争先恐后地表达疫苗的阴谋论、对于病例的污名争议、对于周遭朋友的审查检视....；反观，对于邻近的香港从自由到专制，灵魂被一步步被剥夺的现象毫无感受。或许是台湾对于民主自由感到习以为常，已成为空气般的存在。

「不只双手一摊」

在解严后出生的台湾人们，对于享有的自由民主、享有的一切感到习以为常。我们习惯争论不同媒体间明显的观点差异、习惯讨论每个电视台的立场特点、习惯嘲笑电视上名嘴对于政府制度所提出的伟大见解、习惯嘲讽蓝绿两大党的政治斗争如此可笑、习惯不留余地的批评现任政府的失败政绩、习惯在任何地方大肆地表达对于现任总统的不满意....。这些，现今的香港都无法拥有。

「我们习惯了周遭所有的权益，因为生来拥有，这些似乎就不再如此重要了。我们习惯，因此感官变得不再敏锐，开始厌倦、开始疲乏。」

最令我担心的是，中共扼杀香港原有的自由不怕用尽所有威权手段，全奠基于维护「国家安全」，下一步是否就是台湾？香港正在受苦的一切都在警示着台湾人当今「自由民主」的得来不易。更是显现出就算在疫情的笼罩之下，依然不要失去人性最根本的价值－慈悲，关注自我，也同时看见他人正在发生的苦痛，才得以了解现今的我们拥有这一切必须怀以珍惜。在他国发生的一切极有可能发生在台湾，我们不止有两手一摊，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命运的消极态度，或许可以对于他人发生的事务展现多一点的关心，了解自己现今拥有的幸福，也不再感到如此的孤独。

－自由就像是空气，唯有失去的时候，你才会明白它的存在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