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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杀夫》──性与暴戾之歌

哥哥不要~至上的父权压榨

《杀夫》一书为作家李昂于七零年代的小说,后改编为电影。李昂在书的一开始便提及本书的创作历程与动机。其文学创作历程由鹿城故事开端,鹿城故事系列开始创作于李昂离开家乡鹿港到北部念书,因而自然而然的写了一些与故乡有关的创作。一九七六年后,李昂前往美国念书,其鹿城故事有机会在台湾出版,却被扣上了跟随潮流(乡土文学)的帽子。归国后,乡土文学又不再是潮流。也因此,李昂自嘲自己是一个与潮流不相干的人。

归国后,李昂有机会被介绍到中国时报撰写专栏。专栏的名称叫做「女性的意见」,在写作的过程之中启发了李昂对于女性主义的思考。同时也想起曾经在美国写过的小说草稿,那篇草稿的原型则是在上海发生的「詹周氏杀夫」的新闻。李昂进而翻箱倒柜将其找出,重新提笔将其完成,只是事件中的地点般移到了鹿城,成为鹿城故事的另一条支线。


内容小摘:

林市幼年,母亲即守寡。一次被众人发现与一位军人在祠堂「通奸」,母亲嘴里还贪婪的啃着一个白面包,身败名裂后从此不再见过母亲。林市的幼年充斥着饥饿、歧视与颠沛流离。这些元素在李昂的笔下被如梦般的层层堆叠,累积起的情绪带给后续故事更加强烈的爆发力。

林市成熟后,略有了一番姿色。叔叔将其嫁给了杀猪的陈江水。婚后的生活充斥着暴力与性。陈江水性格刚烈,在外人看来就是那种鲁莽,粗俗的屠夫,而对待林市却是典型甚至极端的父权主义者。女人在其眼中仅是抒发性欲以及打理生活的角色罢了林市自从嫁给陈江水后,一直过着被侵犯与压榨的生活。一开始还可以透过食物以及与邻居们的闲聊找到生活的充足感,但随着邻居的奚落与近乎忘恩负义的对待,日益残暴的强暴,林市最终在半梦半醒之中杀害了陈江水。


大致上我们可以梳理出林市面对侵犯的反应,这种反应不仅仅是林市如何与陈江水的相处,也是反应了林市如何在这样的社会中一步步走向某种沉默的疯癫。

新婚后的一段时间里,林市被侵犯过程中疼痛的不断呻吟并试图反抗,因事后面对陈江水所给予的金钱与粮食,所以抱持着「得过且过」的态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市逐渐的习惯了陈江水的侵犯,毕竟日子照样要过,也有得吃有得穿,甚至因陈江水带回来的食物而感到开心。

在听到邻居阿罔官私底下数落林市不检点,明明叫的很爽却装的一副被侵犯的样子后。林市自此,被侵犯时再也不发出声音,为此,陈江水比以往更残暴的侵犯林市。

最后一次侵犯,林市依旧不曾发出原先的呻吟,但却因陈江水辱骂林市母亲而哀哭起来,陈江水在酒意之下满意的听到了他想要的声音。事后,林市在梦中恍恍惚惚的用杀猪的方式杀死了陈江水。

也正是说,林市从得过且过再到梦中杀人,我们可以发现林市如何一步步的回应来自男性以及父权体制下的女性所带来的压迫。但不要忘记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动的心态转变,无论是得过且过的认可自己的身体是得以生存的必须品;抑或是在恍惚中将陈江水杀死。这些都不是林市主动的去选择的,换言之,林市作为一个人,或者说作为一个女人,是被动的奴役于这个社会的,但回过头来,这样的结果却也将这个社会的一部分给杀死。


此外,我们也可以来谈谈这部小说中出现的女性角色。首先,可以发现提供给女性反抗父权的场域在洗衣服的井边,在这里,妇女们透过道听涂说与讯息交流的方式建构了一个女性的宇宙,在这个虚有的女性宇宙的外层,便是男性虚无的凝视。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在这个宇宙中,在男性无形的凝视下定位着自己与他人。

这部小说相当典型的向我们展示了父权体系下,女性是如何残害女性的。父权体系对于女性的压迫并不仅仅是男性对于女性的压迫,女性透过父权的奖赏而残害女性的事实也不断的加深这个体系的成熟与稳健。小说中阿罔官的例子便相当典型,阿罔官酷似我们生活中,婆婆妈妈的邪恶代表。同时在作者李昂的笔触下,阿罔官被塑造成一个忌妒、心机、唠叨的女性代表。举例而言,透过策划一场自杀来提高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明里与林市交情甚好,背地里却说着林市的坏话;阿罔官忌妒着林市所有的稳定的生活、年轻貌美等。一方面作者讽刺的将阿罔官设计成迎合了我们现实生活中对于女性所带有的负面刻板印象,另一方面也赤裸裸的提醒读者,这样的刻板印象将带给在父权体系下的女性怎样的压迫,不得不赞叹作者设计角色的精妙。

其次,妓女金花与陈江水的互动也是值得一谈的部分。陈江水因与林市的房事不顺,再次的来找金花,有趣的是,这时陈江水并没有想要与金花做爱,而是平静地躺在金花身边向他聊着生活,聊着未来。这些话照理说是要与林市,也就是他的妻子所分享的,如今却对着比他大上几岁的妓女金花诉说。妓女与妻子的身分在此被反转,而更进一步的去思考,甚至这并非是反转,而是将女性视为父权压迫下平等且可悲的存在。两者都生活在,或者说依附在父权体系下,没有了男性,这些女性便失去了生活与生活的能力。


第三个我想要讨论的是信仰。信仰在书中被动的与整个社会进行互动,对于女性来说,节庆祭拜代表着丰衣足食,代表着热闹的氛围,并从父权的压迫下暂时的解放。而对于男性而言,鬼怪被视为男人必须去解决的问题,节庆也成为男性财富承担的表现。就陈江水而言,他其实并不惧怕各种鬼怪的信仰与传说,在多次面对鬼怪的威胁,都向众人表现的一副不在乎与不惧怕的面貌(父权体系下的男性特质)。例如强迫林市吃下祭拜吊死鬼的猪脚;金花以观音菩萨劝其要留后路,陈江水不以为然。矛盾的是,陈江水在面对与女性有关,与「伟大女性生育能力」有关的神灵时,却展现出了自身的渺小。如当陈江水杀猪时杀死了怀胎母猪腹中的小猪仔以及杀害林市养的小鸡时,陈江水则会便的惊恐万分。换言之,作者以信仰为媒介,将父权体系的完善上诉到了神圣的女性生育能力。这种神圣的、不可侵犯的的神祇赋予了女性尊严不容掠夺的根基,依此回到现实中为女性平反与陈情。


其次是梦境,梦境在作者李昂笔下呈现出暗黑且猎奇的本质,而这种本质又往往与现实中所发生的事件吻合。同时透过梦境的展演,能够放大现实中所发生的各种人性的黑暗与矛盾。再者,作者也以插入梦境的方式完善或者说完整了整个故事的结构。如林市幼年在历经「母亲事件」后,逢人必讲的梦境:

几只高得直耸入云的大柱子,直插入一片墨色的漆黑里不知所终,突然间,一阵雷鸣由远而近,轰轰直来,接着轰隆一生大响,不见火焰燃烧,那些柱子片时理全成焦黑,却仍直挺挺的挺立在那里,许久许久,才有浓红颜色的血,从焦黑的柱子裂缝,逐渐的渗了出来。

在这个梦境中,可以发现如「柱子」、「墨色的漆黑」、「直挺挺」、「浓红颜色的血」在小说的脉络中暗示着性器、性侵、暴力。甚至带着残暴与血腥的浓烈情感,而情绪在此梦境中又是缓慢酝酿着的,仿佛随时等待着爆发。

最后,待到林市杀死陈江水时,这个梦境再度的被作者拿了出来。高明之处更是在于林市杀夫的过程中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恍惚之中,林市拿起陈江水平常杀猪的刀子一刀一刀的砍向陈江水,腹肠与血肉的溅射犹如那个幼年的梦境一般,是漆黑的,如柱状的,带有浓红颜色的:

而那股上扬喷洒的血逐渐在凝聚、转换,有霎时看似一截血红的柱子,直插入一片墨色的漆黑中。大概是做梦了,林是揉揉眼睛。而后,突然间,伴随一阵阵猛烈的抽动,那着转为焦黑倒落,纷纷又化为浓红色的血四处飞洒。

在两个梦境的交织之下,整部小说的结构被紧紧密合在一起。与其说林市幼年时的梦境是预言,不如说是林市在目睹母亲被众人唾弃时,所建构的一个自卫的空间。也正是说,透过梦境的场域,女性才有了反抗的能动性。再一次的,女性在这样的社会与体制之下,是如此的受迫与可悲。


对于这部小说的评价,在网路论坛中可以说是颇为两极。部分的读者认为这部小说过于写实,并将多数的气力放在了血腥与暴力的场面,或者说书中梦境、迷信、暴力、性等元素被作者以写实与黑暗的手法转献给了读者,将林市或者说女性的沉重一同抛给了读者。

不得不承认的是,《杀夫》确实的引起了某种层面上的反思,仿佛一把利刃般在相对保守的后解严时代中割裂开了男性与女性纠缠于一起的父权体制,冷峻的剖析了男女之间的关系。若说这部小说过于写实以至于人们无法负荷,那么现实世界中的女性不也正是在这样的生活中过日子吗?或许你会觉得小说过于夸大,用过度渲染的方式将女性在社会中的绝望表现出来,但小说中对于女性所遇到的压迫与男性的生存方式都可以在我们现实世界中找到相对应的实例。无论是陈江水对于林市的「男性说教」(在陈江水对妓女金花身上也可以发现),或是阿罔官对于父权奖赏的追求而压迫另一位女性,再到陈江水惧怕的女性生殖意象等都可以在我们现实世界中找到相同程度的对照,只要用心留意。

另一个有趣的点则是「林市」这样一个名称一直刺痛着我,林市好比谐音的林氏。在传统的汉人社会中,嫁出门的女性,名字只有家人知道,对外人来说他们仅是冠上丈夫的姓氏,或者出自某个族,如某门某氏。而林氏在书中宛若代表着的并不单单只是一个女性,而是所有的女性,留给读者余音袅袅的回响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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