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最黑暗的时代，阿拉发出是希望和启蒙的声音

报导来源：modern poetry in translatio

4月8日星期五，阿拉-古特尼科娃和学生杂志《DOXA》的其他三名编辑在莫斯科法庭受审，4月12日被判处两年 "劳动教养 "和三年禁止管理任何网站。目前还不清楚劳动教养的内容，可能必须生活在特殊的营地里。他们被指控在去年春天鼓励未成年人参加支持阿列克谢-纳瓦尔尼的示威活动。

Doxa（来自希腊语的 "意见 "一词）是一本关于大学和学生生活的杂志，经常写关于当局给教师和学生带来的压力。

自2021年4月以来，阿拉和她的编辑同事已经被软禁了近一年，只能在早上8-10点离开家。有很多人呼吁对他们采取更严厉的措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罪行只是在有反对监禁纳瓦尔尼的示威活动期间对学生说：'不要害怕，不要做旁观者！，以任何和平方式表达抗议是我们的合法权利'。'Не бойтесь и не оставайтесь в стороне! Это наше законное право - выражать протест любым мирным способом' 。

除了阿拉-古特尼科娃，其他编辑是亚美尼亚-阿拉米扬，弗拉基米尔-梅捷尔金，纳塔利娅-泰什克维奇，他们都没有对指控认罪。

这是阿拉-古特尼科娃在法庭上发表的优美而动人的演讲。丰富的参考资料和引文，提醒了许多俄罗斯年轻人拥抱进步，创造国际视野。她的演讲在俄罗斯广为人知，在这个最黑暗的时代，阿拉发出是希望和启蒙的声音。

我不打算谈论案件、搜查、审讯、卷宗、审判，那很无聊，也毫无意义。这段日子，我成了倦怠和挫败学校里的学生，但在被捕之前，我仍有宝贵的时间学习怎样言说真正重要的事情。

我想谈谈哲学和文学。关于班雅明、德希达、卡夫卡、汉纳鄂兰、桑塔格、巴特、福柯、阿甘本，关于奥德雷‧洛德和贝尔‧胡克斯，关于季莫菲娃、特洛斯泰诺娃和拉赫曼尼诺娃。

我想谈谈诗歌，谈谈如何阅读当代诗歌。关于格罗讷斯（Gronas）、达舍夫斯基（Dashevsky）和鲍罗丁（Borodin）。

但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我将把我的琐碎话藏于舌尖，藏在我的喉咙后面，藏在我的胃和我的心之间，我只想说一点点。

我常觉得自己不过像一条小鱼，一只小鸟，一个女学生，一个婴儿，但最近我惊讶地发现，原来布罗茨基也在23岁时受审，鉴于我也是全人类的一分子，我会说以下内容：

在卡巴拉（Kabbala）中，有tikkun olam的概念──修复世界。我看到这世界是不完美的，但我相信，正如耶胡达‧阿米亥所写的那样，世界是为善良和和平而创造的，就像院子里的长椅（在院子里，不是法庭！）。我相信，世界是为温柔、希望、爱、团结、激情、快乐而创造的。

但这个世界是残暴的，充满了令人无法忍受的暴力。而我不想要暴力。任何形式的暴力。没有老师的手伸进女学生的内衣，没有醉酒父亲的拳头打在妻子和孩子的身上。如果我决定列出我们周围所有的暴力，一天是不够的，一个星期也不够，一年也不够。我的眼睛是睁大的。我看到了暴力，我不想要暴力。暴力越多，我就越不想要它。而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要最大和最可怕的暴力。

我真的很喜欢阅读。我现在要用别人的声音说话。

在学校，在历史课上，我学到了“你们把自由钉在十字架上，但人的灵魂是没有界限的”和“为了你们的，也为了我们的自由”这两句话。

在高中，我读了阿赫玛托娃的《安魂曲》，金兹堡的《陡峭的小路》，奥库德扎瓦的《封闭的剧院》，雷巴科夫的《阿尔巴特的孩子》。在奥库德扎瓦的诗歌中，我最喜欢的是：

良心、荣誉和尊严，

那是我们的精神军队。

向它伸出你的手掌，

为此，人们不惧怕火。

它的面孔是崇高而美好的。

将你短暂的世纪奉献给它。

也许，你永远不会取得胜利，

但你将作为一个人死去。

在MGIMO[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我学习了法语，并记住了艾迪思·皮亚芙的一句话。"Ça ne pouvait pas durer toujours"（不可能永远这样）。还有马克·罗宾的"Ça ne peut pas durer comme ça"（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十九岁时，我去了马伊达内克（Majdanek）（集中营）和特雷布尔卡（Treblinka）（灭绝营），学会了用七种语言说“再也不”：never again, jamais plus, nie wieder, קיינמאל מער, nigdy więcej, לא עוד。

我研究了犹太哲人，并爱上了两句谚语。拉比·希勒尔说：“如果我不为我，那么谁会为我？如果我只为我，那我成了什么？如果不是现在，更待何时？”而拉比·纳赫曼说：“整个世界是一座狭窄的桥梁，最重要的是完全无所畏惧。”

后来我进入文化研究学院学习，又学习了几个重要的概念。首先，每个词语都是有意义的。第二，我们必须直呼事物的名字。最后，sapere aude（敢于知道），要有勇气使用自己的思想。

最荒谬的是，我们的案件被被控与学童有关，我用英语教孩子们人文学科，当过保姆，并梦想着与“俄罗斯教师”项目一起去一个小镇待上两年，播下智慧、善良、永恒的种子。但俄罗斯认为——用国家检察官特里亚金检察官的话说——我让未成年儿童参与了有生命危险的行动。如果我有孩子（我会这么做的，因为我记得心中最大的戒律），我会在他们的墙上挂上犹太总督庞修斯·彼拉多的画像（1），让他们清白无辜地成长。总督庞修斯·彼拉多站着洗净双手——就将是这种画像。是的，如果现在思考和感受是危及生命的，我不知道对这些指控该说什么，我只是洗净了我的双手。

现在是属于真相的时刻，必须公开透明的时刻，合上书本的时候，我的朋友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恐怖和痛苦，但当我走进地铁时，我看不到满脸泪痕的脸，没有泪流满面的人。

无论是我最喜欢的儿童读物或是成人书本，都没有教人冷漠、懈怠、懦弱。

我从未被教导过这样的话：

我们是小人物

我是一个简单的人

没有那么多的黑与白

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对这一切不感兴趣

我离政治很远很远

这不关我的事

什么都不取决于我

有关部门会查清楚的

我一个人能做什么

不，我知道和喜欢截然相反的言语。

约翰·多恩通过海明威之口说：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可以自全

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

整体的一部分

如果海水冲掉一块

欧洲就减小

如同海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领地失掉一块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损失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因此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为你而鸣

马哈茂德·达尔维什说到：

当你准备早餐时──想想其他人

（别忘了喂鸽子）。

当你进行你的战争时──想想其他人

（不要忘记那些想要和平的人）。

当你缴交你的水费时──想到其他人

（想想那些只有云的水可饮的人）。

当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的时候──想到其他人

（不要忘记那些住在帐篷里的人）。

当你睡觉和数星星的时候，想想其他人

（有的人没有地方睡觉）。

当你用隐喻解放自己时，想想其他人

（那些失去说话权利的人）。

当你想到遥远的他人时──想到你自己

（并说，我希望我是黑暗中的一支蜡烛）。

根纳季．戈洛瓦蒂说：

盲人不能怒目而视，

哑巴不能愤怒地呐喊，

无臂的人不能拿起武器，

没有腿的人不能前进。

但是，哑巴可以怒目而视，

但是，盲人可以愤怒地呐喊，

但是，无腿的人可以拿起武器，

但是，无臂的人可以迈步向前。

我知道有些人被吓坏了。他们选择沉默，但奥德雷·洛德说：

你的沉默不会保护你。

在莫斯科的地铁里，他们宣布：

禁止乘客乘坐驶向死胡同的列车。

而圣彼得堡的水族馆（乐队）则补充说：

列车着火了。

老子通过塔尔科夫斯基之口说到：

而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相信自己，让他们像孩子一样无助。因为软弱是一种伟大的东西，而力量是一种虚无。当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他是软弱的、灵活的。当他死亡时，他是坚硬和麻木不仁的，当一棵树正在生长时，它是温柔的，柔韧的，但当它干燥和坚硬时，它就会死亡。坚硬和力量是死亡的伴侣。柔韧和软弱是存在的新鲜感的表现，因为变硬的东西永远不会赢。

请记住，恐惧会吞噬灵魂。记住卡夫卡笔下的人物，他看到“在监狱的院子里竖起了一个绞架，误以为那是为他准备的，就在夜里冲出牢房，把自己吊死了”。

要像孩子一样，不要害怕问（你们自己和别人）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不要害怕说“皇帝没有衣服”，不要害怕尖叫，不要害怕哭泣。重复（对自己和他人）说：2+2=4，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是一个坚强而勇敢的人，一个坚强而勇敢的女人，我们都是坚强而勇敢的人。

自由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养成不被奴役的习惯。

译者注1：圣经里反对杀害耶稣的总督

译者注2：老子原文：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兵，强大处下，柔弱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