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廢墟進發(終章) / 原民喜 》
槇氏近期從上海復員歸來了,然而他的住所早已於戰火狼煙中湮滅,妻子也不知所蹤。
於是,孑然一身的他寄住在廿日市町的妹妹家,不時前往廣島尋找內人的下落。
從那時算起四個月過去了,如果始終沒有找到這些失蹤人口,那麼除了認定他們已經罹難,再別無選擇。
由槇氏的情形來看:他雖然前往了妻子的故鄉四處打聽線索,卻一無所獲。縱使二度回到川流的桑梓盤桓,但罹災者的言辭間也絲毫沒有她的音訊。
實際上,在廣島仍有人不厭其煩地談論著八月六日的事件。
有人為了尋獲失蹤的妻子,抱起無數女屍驗明正身,結果頹廢地發現她們之中沒一個戴有手錶;以及某位婦女為了使嬰兒不被燒傷而蜷起身軀,最終葬身於流川廣播局前;以及,因為瀨戶內海的某座島上的男性居民在紛紛被派遣到前線參與建物疏散的勞務後不幸罹難,於是一時之間該村的婦女皆成了寡婦,據說她們後來還聯合起來,前去找村長理論。
槇氏並不排斥在車廂間、車站一隅,聽見這些故事。並且,在不知不覺地養成了經常前往廣島的習慣。
當然,他也會途經己斐站和廣島站前的黑市。
相形之下,走在焚燒過後的遺跡中反倒成了一種安慰。
在以前,除非登上高聳的建築物,否則就看不見連綿聳翠的中國山脈,而現下不論走到何處,疊嶂皆是盈盈在目。誠然,瀨戶內海的島嶼也是如此。
群山俯瞰著水深火熱的人們,彷彿在詢問發生了什麼。不過,儘管生活再艱辛,還是有些動作利索的人們已經開始在此搭建起簡陋的棚屋。
曾作為軍事重鎮繁榮一時的這條街道,今後會以什麼樣的姿態更生呢?
槇氏滿懷希冀地暢想著。頃刻,被蓊鬱綠林圍繞,和樂融融的街景便浮現於他的腦海中。
在漫無目的地遊蕩時,槇氏收到了來自陌生人的問候。他曾經是一名醫生,所以他想,也許那人是他先前治療過的患者吧——然而這個猜測還是讓他感到有些奇怪。
當時天雨路滑,地面佈滿了混濁的泥濘。
槇氏大約是在己斐往天滿橋的路上才注意到其中關連。
那個時候很恰巧的,對向迎來了一位用鏽跡斑斑的鐵皮浪板遮雨且衣不蔽體的男人。
浪板下的男人乍然露出面孔,他看似不懷好意的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芒,直直地盯著槇氏,貌似想要報上自己的身分。但很快地,他臉上的激動就轉為絕望,隨即用破爛的鐵片藏起了自己的模樣。
即使在壅擠的電車上,也經常有人向槇氏點頭致意。
一旦槇氏不小心也跟著頷首回應時,就會發生諸如「您是山田先生嗎?」等這樣認錯人的烏龍事件。
當槇氏把這些經歷告訴其他人後,他才知道並不是只有自己會被陌生人問候——在廣島,總有人苦苦尋覓著親友的蹤跡,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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