미친개 疯狗 （中）

朴智旻第一次杀人便是给父亲复仇。

父亲赴了一场推脱不掉的鸿门宴。对家帮派得了朴家公子竟是个Omega的消息，二头目在席间故意挑衅，叫嚣着让手下多送上几箱纸尿裤到朴家，说这顶级的Omega一定是个能生的，以后也不必沾染这打打杀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带孩子岂不悠哉？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向朴父敬酒，祝他早得金孙。

朴父忍不了自己的儿子被这样羞辱冒犯，一股怒气上来，便在席上先掏了枪，正中敌人下怀。几派联合而上，朴父只带了一个亲信，寡不敌众，那手下送了命，朴父也被几个无名小辈打断了腿。

朴智旻就是在这场巨变中接了班。

田柾国截了对家三辆运货的车，把车上四人压到진히트파所有人面前。这天原本就下着雨，田柾国释放浓烈的信息素更是让雨声和雷声砸着所有人的耳膜。朴智旻挨个站在这四人面前，用刀尖抵着下巴叫人抬起头来看他，刀刃扎进肉里，再往前一顶便可刺破喉咙。

“伤了我父亲的是哪个杂碎，交出名字，换条活路。”

被问话的也不算孬种，不肯出卖同门兄弟，咬着牙瞪着朴智旻，一字不说。田柾国就一根一根将这人手指掰断。

那人想着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撒开了多骂几句。

“Omega也能当头儿，发情的时候求着手下小弟挨个儿操你吗？”

“以后你们진히트파，干脆也别干什么军火了，做奶粉生意算了！”

听着这些胡话，朴智旻倒还没什么反应，只是田柾国血液直往头上涌，对着这人的脸又连着打了十几拳，打到满脸是血还不解气，又卸了他的胳膊。

那人自知自己没命活着出去了，突然狂笑不止。笑过之后吐掉口中的血，用最后的力气痛骂道：“진히트파 的弟兄们，你们就这么甘心被一个O婊子骑在头上吗？不如趁早来我们松月派！他朴智旻没有身边这条疯狗，什么都不是！”

海上卷起了狂风，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朴智旻随着怒气释放出了信息素。因腺体中存着田柾国的信息素，所以释放出的气味并不会让其他的Alpha起反应。而田柾国也在此时释放出了更多的信息素，一方面是为了压制，另一方面是为了中和。

朴智旻冷笑一声，“那你倒是把这条疯狗，从我身边抢了去啊？”话音未落，手中刀尖已刺破喉咙。

雨声停了，海浪也息了声音。

松月派让朴家一死一伤，朴智旻叫他们赔了四条命。田柾国从尸身锯下了四条腿，叫人包装得漂亮些给送回松月派，“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岂止是给对家帮派一个交代，这是杀别人家的鸡，儆自己家的猴。

朴智旻直了直身板，对着在场的暴力辈，清冷的嗓音不容质疑：“如你们所见，我朴智旻，是顶级Omega. 有不服我在这个位置的，大可趁今天把话说出来。”朴智旻把玩着手中的刀，轻笑了一声。“总而言之，我是不会从这个位置上下去的，你们别憋死。”

田柾国在他身旁如猎狗一般盯着底下众人，身上还沾着血，不用散出任何信息素，那气场便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即便心里有多少对Omega的偏见，都含在嘴里，咽了下去。

后来，道儿上不懂事的小辈问起진히트파的大头目，前辈会告诉他：“朴智旻，是当今釜山57个组暴团，唯一一个Omega头目，진히트파也是组暴有史以来，唯一一个Omega领导的帮派。”

“那田柾国是谁？”

“田柾国啊，田柾国是朴智旻的疯狗。”人人都会这样说。

朴智旻自接手진히트파起，凡事都是田柾国冲在最前面，砍出第一刀，打出第一枪，弹无虚发，刀刀致命。后来几年，整个组暴环境变了天，政府发出打黑通牒，许多资金链断掉，连续几个陆路海路的走私渠道也被警方掌握。风声紧的时候，各家组暴辈都比平常收敛好多，不敢滋事。只有朴智旻，别人不敢接的单他去接，别人不敢惹的人他敢惹，几次从警察眼皮子底下赚得盆满钵满，惹得别家分外眼红。

那天田柾国去收债，催债这种事原本不用田柾国出马，可是手下的新人遇上了刺儿头，这刺儿头偏还有点儿背景，找来了松月派的小头目和一帮兄弟，说是打圆场，明摆着是为拖帐撑腰。新人自知硬碰不过，便把电话打给了田柾国。朴智旻还在发情期，他纵使十万个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朴智旻，这事儿交给别人总还是不放心。田柾国咬上朴智旻的腺体安抚了他新一轮的结合热，便穿上了夹克外衣准备出门。

“那你早点回来。”朴智旻虚弱时的奶音让他更加不想离开。

“放心吧，老婆。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田柾国出门前亲吻了朴智旻的额头。

催债对于田柾国来说没什么麻烦的。见了那松月派的小头目二话不说就擒着人的脖子按到了马桶上，抄起砖头就往上砸。

“你，他妈的，凑，什么，热闹。” 一词一顿，田柾国照着一个位置，直直砸了五下。那人的血从头顶流过整片侧脸，田柾国一撒手，便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再回头，只见欠账那人跪在地上求饶，嗑着头说：“国哥，我错了，你饶了我，钱我今天肯定能还上。”

田柾国将嚼着的口香糖吐在那人脸上，再一脚踩上去，狠狠地碾了两下。“国哥是你叫的吗？叫国爹。”

擦屁股的事交给了小弟，家里还有人等他。

谁成想，田柾国回程的路上，翻车了。刹车被人动了手脚，田柾国急打转向，车子扎进了野地，强撞击让田柾国昏了过去。

这边三家帮派带着二十来号Alpha，找上了진히트파。

“听说智旻哥在发情期，我们来开开眼，看看这顶级Omega发情跟一般的Omega发情有什么不一样的。”

“顶级Omega，当然是一顶一的骚喽！”

“朴智旻，你的狗腿子呢？这么晚还不回来？不会是去找哪个Omega女人约炮去了吧？”

“智旻哥！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Alpha可有的是！我中间这条包你满意！”

二十几个人哄笑着叫嚣，个个儿拎着棒球棍，跟진히트파十几个人对峙。不仅场面混乱，这二十几个人还纷纷放出信息素来，浓烈混杂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院子，扰得朴智旻想要呕吐。朴智旻给田柾国打电话迟迟没有接通，短信也未读，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便更加心神不宁。他得再拖延拖延时间。

“我说，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屁话那么多，怎么不去说相声啊？”朴智旻终于开了口，“首尔有一个什么，3J相声社，不如你们也别混组暴了，趁早转行，没准当搞笑艺人出道，还能火一把。”

“三条腿那个，来来来，现在就把裤子脱了，我叫人拿把尺子给你量，做成鉴定证书送给你，留着以后相亲用。但是你今天得有命活着出去相亲啊！”

“所以你们今天到底是有何贵干啊？到底是送死啊，还是卖蠢啊？怎么，已经穷到这个份儿上了吗？需要진히트파给你们捐点儿米吗？”

朴智旻平日里在진히트파总是冷着一张脸，手下的人从来也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本来忍住不笑的一群人，听到“捐米”一词再也憋不住了，一下子笑出了声。

“阿西，你们把田柾国给怎么样了？老实告诉我，我会开恩的。”朴智旻的表情重新冷峻了起来。

“奇怪，田柾国不是你的狗吗？你的狗你不知道在哪儿，你这主子是怎么当的？”开口的是松月派的二头目。

“怎么？我听你这一口一个狗，一个主子的，你喜欢SM啊？”众人又笑了起来，朴智旻接着说：“我可没有看不起SM的意思啊，我只是单纯的看不起你。”

“啊，我想起来了，那年和我父亲说要送纸尿裤到我家的，是你吧？纸尿裤呢？寄丢了？”朴智旻低头一笑，想起了和松月派的往事，“所以说，现在的物流公司，尤其那个什么韵达，不行的，压榨劳动人民还送不到货。你看我们진히트파给你们送礼盒的时候，那可是专车专送的，还是我们有诚意。”

朴智旻说的，是那四条腿。

那松月派二头目一瞬间急红了眼，掏出了枪。

掏枪即是号角。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院内就已是一片狼籍。枪声、打砸声、叫喊和咒骂掺在一起，加上混杂的Alpha信息素味道，这一切都让处于发情期的朴智旻焦躁不安。体内田柾国的信息素已消解大半，即便强忍着，也无法不释放出Omega信息素来。

淡淡的海盐味漫溢在空中，湿而咸，像是从海里上岸后被阳光晒干的皮肤。진히트파的Alpha暴力辈由于帮派规定了日常使用A型抑制喷雾，所以并未受到Omega信息素影响。而那三个帮派的一众Alpha闻到这海盐味道则抵挡不住地气血上涌，肾上腺素飙升，互相之间也释放出象征占有的信息素彼此胁制，几个等级低的Alpha甚至失去理智，开始发狂。진히트파趁此放倒了他们大半的人。

田柾国在疼痛中醒来。刹车失灵，是在他上门追债的时候做的手脚，可如若是要他的命，大可以想更万全的招。为什么偏是这个节骨眼儿，为什么非得是今天呢？

朴智旻发情期。操！朴智旻！

田柾国挣扎着从翻倒的车中钻出，看到手机上的短信。

「柾命。」

很荒诞。这是他们情侣间约定的，任何时候只要朴智旻发「柾命」给他，他都必须立刻到他眼前。一般是睡懒觉的朴智旻醒来，厨房里正准备早餐的田柾国收到短信，说的不是「早安」，是「柾命」。或者朴智旻泡澡，在浴缸里给他发一个「柾命」，还附赠一张自拍。发情期的时候，朴智旻一天要给他发很多很多「柾命」。

但是此刻这个「柾命」不一样。田柾国知道，这是真的救命。

田柾国拦了一辆车，从这回去正常开要20分钟，他甩了一沓钱给车主，叫他自己来开。上车前，田柾国从通讯录里拨通了V的电话。这人不混组暴，黑白通吃，却跟田柾国是过命的兄弟。

“V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求你。”

十分钟后，田柾国和V带着的十个兄弟冲进了진히트。

浓浓的水汽，翻涌的海浪声，潜艇声纳发出的滴声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次都频繁，蓝鲸仿佛是在哀嚎。朴智旻与人打斗过，此刻已几乎神智不清，蜷缩在角落里，面前蹲跪着两个背对着看守他的小辈，这二人也负伤严重。

田柾国奔向了朴智旻。

V带的人大都有军队背景，对手本就伤了大半，没多久就清理了战场。地上重伤的兄弟也被一一搀扶着送去就医。

田柾国把朴智旻搂在怀里，放出信息素，哭着叫他的名字：“智旻呐，老婆…”

那片蓝海被新鲜雨滴唤醒。怀里的人睁开了眼睛：“小国。”

田柾国刚想接着说什么，却余光扫到角落处有道黑影一晃，下一秒一颗子弹就朝着朴智旻胸口射了过来。

田柾国一把揽过朴智旻的整个身体，转身，用后背挡住那颗子弹。子弹穿进田柾国的肩膀。

那黑影要逃，田柾国咬牙从腰间拔出枪，回身用左手砰砰砰砰砰砰砰连发了七枪，直到再打不出子弹。每一枪都对准胸膛。

朴智旻抚上他端着枪还在颤抖的手臂，放到自己怀中，用颤抖的声音说：“还…真的是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