첫사랑 初恋 13

吉士代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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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建立共同的语言体系,是比交配更可爱的亲密行为。

大学毕业那年夏天,我跟闵玧其一起回国参加了玧智的毕业典礼。终于,我、玧其、玧智、泰亨,我们四个人得以齐齐整整地见了面,还都穿得人模人样的,照了许多照片。无论是兄弟姐妹还是同窗好友,人们总是在长大后才发觉,童年可以每天相见的时光,在未来会是多么奢侈。

我想起来小学时某节英语课,课文的主题是hometown,家乡。我问同桌,什么是家乡,是祖籍吗,我爷爷的老家?可是我也没有去过呀。后来才明白,hometown就是我们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家”是在人离开之后,才成为“家乡”。

“你们知道吗?我们小学,全都翻新了,从外面看都根本认不出来了。”玧智说。

“嗯嗯,就像金泰亨一样,翻新了。”无论是在玧智面前,还是在闵玧其面前,我都毫不避讳对金泰亨现在的身材的喜欢。

电影学院的金泰亨,大四就开始有戏拍,我们也一转眼两年没见过面了。即便回老家的话,我们依然是住对门的关系。但就连过年,也连着两年完美错过彼此。等到再见到,他的胳膊已经粗了两圈。面对如此完美的二头、三头、甚至斜方,我不禁感叹:“闵玧智,你竟然背着我吃得这么好!”

“无性恋又cos异性恋是吧?”闵玧其接话道。

闵玧其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对我的性取向最了解的人。

本来这个人是玧智,毕竟我们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聊爱情和性。一开始我们聊的还是“从卷福跟谢耳朵看,无性恋都比异性恋聪明”,后来观点就转变成“从卷福跟谢耳朵看,编剧对无性恋的人格特征充满偏见”。再后来我开始在网上高呼:“Asexuality is a sexuality!”,然后玧智转发点赞。

在理论探讨的基础上,闵玧其拥有着宝贵的实操经验。谢耳朵管性行为叫“intercourse”。闵玧其想要的时候,会跟我说:“可不可以取悦一下伴侣?”

在我看来,建立共同的语言体系,是比交配更可爱的亲密行为。


香港举行毕业典礼,是11月。闵玧其偷偷找我们学校认识的人借了音乐系大楼的钢琴练习室,然后在十分宁静的午后,白球鞋踩着踏板,给我弹了一首防弹少年团的I Need U.

即便毕业礼物如此浪漫,面对情侣装的选项,他的态度依然坚决是no;如果遇到我想吃pasta,他想吃烤肉的情况,他也会下定决心劝我吃烤肉。

我们都没有因亲密关系而失去本心。

毕业之后,闵玧其留在了香港做律师,而我又去美国读了两年书,然后在美国做了一年记者。那几年香港也发生了不少事,从特首选举到“反送中”。

那时候距离“雨伞”已经过去五年了。我问闵玧其,是不是跟热血沸腾的学生时代相比,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愤怒了?

“我现在主要靠接受你的采访表达愤怒。”闵玧其说,“所以,谢谢老婆!”

那时候闵玧其已经拿到了香港身份,我在仔细思考未来之后,还是打算回香港做自由记者。在电话里提出这样的想法之后,得到闵玧其这样的回应:

“要不要跟我结婚?”

“갑자기?”

“我们可以像你想要的那样,在KTV办个婚礼。”

“你咋知道我想在KTV办婚礼?”

“我还知道你想在婚礼上跳Trouble Maker.”

我有些难为情,这是我上大学时跟玧智说的,闺蜜之间的小秘密。这么多年过去,其实我早已经觉悟到,跳Trouble Maker不必非得办婚礼。可道理我都懂,在婚礼上跳Trouble Maker的画面还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玧智告诉你的?”

“嗯。”

“那玧智应该也跟你说过我其实反婚反育吧?”

“嗯,你俩都反。”

“你不会觉得我又想办婚礼,又说自己反婚反育很奇怪吗?”

“奇怪……不好吗?”

“嘿嘿,我也觉得奇怪很好。”

我跟闵玧其总是会在这样很微小的地方十分心有灵犀。我从来不需要解释自己的奇怪,他从不觉得奇怪是个坏事儿。

“就屈尊跟我结个婚吧?就当是为了回香港工作要办的一个普通证件。”

“那可是结婚诶……怎么能当成普通证件呢?”

“你就当没结,我们还像现在一样。”

“我回香港,我们要住在一起吧?听说同居很容易让人疲倦。”

“对于我们顺直男来讲,还是异地恋更容易疲倦吧。我们聚少离多这么多年,我也从没有感觉疲倦。如果可以生活在一起,每天看到你的脸,我会幸福得死过去。”

“真的吗?”

“我们认识17年了,要倦早倦了。”闵玧其那天就好像打开了一个感性的阀门,他说:“我们就这样永远不要疲倦一直相伴吧,无论是十年二十年都不会疲倦。”

于是我们真的在KTV办了婚礼。只是因为疫情的原因,这个心愿在2021年才达成。因为核酸加上隔离实在太过不便,所以我们也只请了玧智和泰亨专门飞过来,其余的都是香港的朋友。

按照我的要求,所有来宾都表演了节目。我们在铜锣湾,上演了一场春晚。

金泰亨拒绝了我的脱衣舞请求,但是跳了女团舞。玧智、玧其和我,我们唱了SHE的《痛快》。

我如愿以偿,穿着紫色的牛仔婚纱裙跟闵玧其跳了Trouble Maker. 在顺着我的手臂把头凑过来的时候,哪怕已经排练过许多次,闵玧其还是觉得难为情。闵玧其不是张贤胜。

在幽暗的、闪烁着迷离彩灯的KTV里,我们喝了许多酒,唱了许多歌,拍了许多过曝的照片。

在招呼朋友们的间隙,闵玧其走到我身边。他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带着醉意问我:

“你知道一看到你的脸我会想到什么吗?”

“什么?”

他捧起我的脸,凑过来亲了一口,然后带着一点不正经的笑容回答:

“我的爱。”


玧智喝了酒之后,话会变得比平常还多。端在酒杯里的酒,被她挥舞着洒出去了一半。但她也不是为了逃酒,她只是开心。

“我依然是不会管你叫嫂子的。”她摇摇头,露出跟她哥一样的一排小白牙。

“我本来也没有想听你叫嫂子。”

“就是,叶子不比嫂子好听?”

“再说了,在咱们两个之间,如果只有一个真嫂子,那也是你吧?金泰亨圈外女友。”

于是我们互相吵嚷着“嫂子好”,又碰了一杯。


这场KTV婚礼,一切都像是朋友间的平常聚会一样,只有参加的人知道它特殊的意义。我们没有司仪,没有《结婚进行曲》,甚至连双方父母也不在场。按我的意愿,我们没有买戒指,所以自然也没有交换戒指这个环节。于是我也就直接忽略了誓词这回事。

我是真的只想搞party来着。但是闵玧其准备了誓词。

酒过三巡,在大家从불타오르네唱到了Just one day的时候,闵玧其拿起了话筒。

“其实我是个很弱但是假装强大的人,年纪越大,越感受到自己有很多不足。我知道在你看来誓言不如这样的告白真诚,于是就这样告白了。”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告白。

“谢谢你原谅莫名其妙的我,让我们成为了被祝福的人。我会好好进步,不把你的爱想成理所当然,好好爱你,不自作主张,永远尊重你,体谅你,不让你伤心。”

“我爱你。”


从哪里说起呢?我的闵玧其。我八岁那年认识你。许多年过去以后,想到初恋是你,我还是感到欢喜。

谢谢你和玧智一起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谢谢你们没有离开。

谢谢你在体验过孤身一人之后,选择和我同舟共济。未来的日子,我会好好保护你。

我爱你。


这是我的誓词。



-全文完-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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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士代代子青年女无性恋,诗人,作者,非洲文学博士,小幽默家。假装喜欢索马里诗,其实喜欢跳韩团舞。部分同人文英译版发表在ao3: jsddz mastodon: jsddz@mas.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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