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65《史記》卷九〈呂后本紀〉14：自己先跑掉的豬隊友！？

──────────原文──────────

八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產計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因數產曰：「王不蚤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乃趣產急入宮。平陽侯頗聞其語，乃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內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揭先說呂祿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呂祿以為酈兄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將之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為劉氏。太尉行至，將軍呂祿亦已解上將印去，太尉遂將北軍。

然尚有南軍。平陽侯聞之，以呂產謀告丞相平，丞相平乃召朱虛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虛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產殿門。」呂產不知呂祿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宮，欲為亂，殿門弗得入，裴回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呂，未敢訟言誅之，乃遣朱虛侯謂曰：「急入宮衛帝。」朱虛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宮門，遂見產廷中。日餔時，遂擊產。產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鬬。逐產，殺之郎中府吏廁中。

──────────翻譯──────────

八月庚申日早晨，代理御史大夫職務的平陽侯「曹窋【音同竹】」會見相國「呂產」商議事情。郎中令「賈壽」從齊國出使回來，趁機責備呂產說：

「大王您前些時日不到封國去，現在即使想走，還走得成嗎(王不蚤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

接著就把灌嬰與齊楚聯合，準備誅滅諸呂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呂產，催促呂產趕快進宮。平陽侯曹窋聽到了這些話之後，立即跑去告訴丞相「陳平」和太尉「周勃」。太尉想進入守衛長樂宮的北軍但無法能進去。襄平侯「紀通」主管符節，太尉就讓紀通拿著符節，假傳皇帝詔令，要讓太尉進入北軍(乃令持節矯內太尉北軍)。太尉又派「酈寄」和九卿之一、負責封國之間往來的典客(官名)「劉揭」先去勸說呂祿：「皇帝命太尉主管北軍，讓您回封國去(欲足下之國)，您還是趕快交出將軍印，及早離開，不然，大禍將要臨頭了。」

呂祿認為酈寄不會欺騙他，就解下將軍印交給典客，把兵權交給太尉。太尉拿著將印進入軍門，向軍中發令：

「擁護呂氏的袒露右臂，擁護劉氏的袒露左臂(為呂氏右袒，為劉氏左袒)。」

軍中將士都袒露左臂擁護劉氏。太尉來到北軍時，呂祿已經交出將軍印離開了軍營，太尉於是統率了北軍。

然而南軍還在呂氏手裡。平陽侯「曹窋」得知呂產的陰謀後，趕緊告訴丞相「陳平」，陳平就召來朱虛侯「劉章」，讓他協助太尉。太尉派朱虛侯監守軍門，命令曹窋通知未央宮衛尉：

「不准放相國呂產進入殿門(毋入相國產殿門)。」

呂產不知道呂祿已離開北軍，就進入未央宮，準備作亂，但進不了殿門，在那裡走來走去，徘徊不定(裴回往來)。平陽侯擔心不能取勝，就驅馬跑去告訴太尉。太尉也擔心不能戰勝諸呂，沒敢明言殺掉呂產，就派朱虛侯進宮，對他說：

「趕快進宮保衛皇帝。」

朱虛侯要求派兵，太尉給他一千多人。朱虛侯進入未央宮，就看見呂產已在宮中。到吃晚飯的時分(日餔時)，朱虛侯向呂產發起攻擊，呂產逃走。這時狂風大作，呂產的隨從官員一片混亂，無人再敢抵抗。朱虛侯率兵追趕呂產，追到郎中令官府的廁所中把他殺掉了(殺之郎中府吏廁中)。

─────────解說與心得─────────

在解釋這段史料之前，先介紹一下漢朝的「北軍」與「南軍」。其中，「北軍」屬於漢王朝的精銳部隊，職責是戌守首都；「南軍」則是守衛皇宮的部隊。因此，當年呂太后才會告訴呂家子孫，就算她病逝也別特別去參加她的葬禮，一定要牢牢握住北軍與南軍，才能守住呂家的權力。

然而，當握有守衛皇宮的「南軍」領導人──呂產終於得知派出去的灌嬰已經打算倒戈的情況下，便急忙趕回軍營中準備因應。另一方面，得知意圖已經被呂產發覺後，功臣集團也趕緊行動，透過假傳皇帝旨意，加上前一段史料中的友情攻勢下，還真得讓握有「北軍」的呂祿選擇將出印信。換言之，此時呂氏一族僅剩下守衛皇宮的軍隊可以調動，而他們將面對的是守衛京師的精銳部隊。

在這裡里司馬遷為我們留下一段有趣的描述。此時雖已拿到北軍的印信，但功臣集團仍小心翼翼地問北軍士兵們：到底支持劉氏還是呂氏？最終確認所有士兵都支持劉氏後，太尉周勃才率領這支精銳部隊攻入皇宮。由此，不只可以看出功臣集團的政治歷練遠高於呂氏諸王，這應該也是史書中很少出現的「人民的聲音」吧！大多時候，史書中僅會記載大人物的命令，很少提到一般人民或是小兵的想法，但透過司馬遷的這段描述，多少讓我們知道當時士兵們也對呂氏政權有些不滿。

再者，雖然北軍戰力較強大，但如果真要跟守衛皇宮的南軍對戰，終究還是不免會出現大量死傷，加上皇宮內還有象徵權力的皇帝在，因此老謀深算的功臣集團馬上先連絡位於皇宮中的朱虛侯，讓他守住宮門，一來可以保衛皇帝的安危，二來更可陷南軍於不利的處境。

最終，還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經交出軍隊的呂產，率領著南軍卻進不了皇宮內，外面又有精銳的北軍下，最終在小規模的作戰下，呂產兵敗逃到廁所被殺。

當呂氏陣營中的兩位王爵或交出兵權，或遭到擊斃後，漢王朝是該秋後算帳？或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