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法院旁聽，獻給了黃耀明

昨日傍晚看到朋友說到黃耀明、區諾軒遭廉署指控的案件今日在東區裁判法院下午兩點半提堂，我心念一動，正好今日在西灣河打疫苗，結束了可以去旁聽庭審。

到東區法院樓下差不多一點半，已經到的朋友催我抓緊，因今日只發50個籌，結果進了法院又偶遇了另外幾個朋友。上到六樓，已經排到第三條隊，沒站一會兒有記者走過來採訪排在我身後的L，我聽到記者的問題，「你是明哥的fans嗎」，「大概幾時開始聽他的歌」，「鍾意他乜嘢」云云，還有就是「得知他被捕是否很驚訝」。L自然是明哥的忠實粉絲，18歲開始聽達明一派，我聽著卻一直在想記者很會挑，她如果訪我，我倒只能老老實實告訴她，我算不上黃耀明的粉絲。

2019年以來，身邊不少朋友都經常去旁聽反修例風波相關庭審，我卻是第一次。可能也正好是因為這次時間和地點和恰好合適，還是因為，那是黃耀明？我不能確定地那麼說，因為我並不是明哥的粉絲。我聽過他的幾首歌，也覺得他很型，但很難稱為他的歌迷，他的fans，而熟悉他的名字，也都是到了香港以後的事情。一次次熟悉他的名字，不是因為娛樂新聞，反而是因為關心香港社運與政治。想到這裡，倒懷疑這或許是更好的故事也說不定。

百無聊賴之際，抬頭在隔鄰的排籌隊列裡望見了葉德嫻。個子不高她正面對著我，頭髮極短，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素色長褲，白色球鞋，背著雙肩包另挎了一個帆布袋，非常小小的一隻。距離明哥開庭還有一個鐘的時間，她在隊伍裡好安靜，在漫長的等候時間之中做著時而踮起腳尖的小動作，若不是極短的髮也現著花白，總覺得帶著清爽的少年學生氣。

快到兩點何韻詩等親友出現，看到葉德嫻就趕緊把她叫了出來，應當是有足夠的親友席位。兩點鐘開始派籌，工作人員一開始說只能先給公眾派20張，因為也不知道裡面到底能有多少座位，剩下的人可以繼續等或者上去直播庭。所幸後來第二輪15張，第三輪9張，終於得以進去坐在了最後一排，也因此得知了我前面有36人。

沒多久明哥就進來了，最接近入口的那裡，就依次坐著葉德嫻、何韻詩和他的友人，望見明哥進來，只見葉德嫻第一時間和他相互握住雙手，像是葉德嫻在向明哥致意，也似是明哥感激她前來。何韻詩等友人也分別拍一拍明哥的膊頭以示支持與鼓勵，明哥就坐在他們前方，不住點頭似是在示意自己沒問題。明哥穿著咖啡色細格短袖襯衫，我與內地明哥的忠實粉絲播報這一消息，我告訴她，明哥終於換了一件我沒見過的衫。我平日看電影經常撞見明哥及其友人共同看電影，多是電影節的特別放映，他總穿著藍色或綠色的T，背灰色雙肩包，和友人出沒在影院裡。後來結束後看新聞照片，才知他內裡還是一件演唱會周邊黑T。

明哥看起來是一臉輕鬆的模樣，總是頻頻回頭湊近和他們談笑風生。後來有網友說明哥是進法庭如走紅毯第一人，回頭一想倒覺得這一段也像在某頒獎典禮上他與友人竊竊私語。這時旁聽席後排一位灰白頭髮的阿嬸站起來對著明哥喊了一句「明哥我愛你！我撐你」。法院內示意不得大聲喊叫，才終於又提醒人們這處境。

兩點半先開審的是林卓廷的案子，很快排定了下次出庭的日期後法官念了案件編號及第一被告區諾軒，第二被告黃耀明。林卓廷和區諾軒都是由警察送至被告席，而明哥被唸到名字後則是從旁聽席站起，站至法庭的中央，我這才看到他下半身穿著直挺挺的黑色西裝褲，白色球鞋。我在最後一排正中的位置，直直地望住明哥的背影，他的頭上方正好對住法庭中央的香港紅色紫荊花區徽。背影望落去顯得有些瘦，但他站得那麼挺拔筆直，透露著坦然的姿態。

審判明哥的部分只有不到十分鐘就結束了，他全程只說了兩句話，四個字。法官讓控方當庭宣讀案情，問第二被告人是否同意案情，明哥回答「同意」，法官重複控方所提的簽署保守協議詳情，問第二被告人是否清楚，明哥回答「清楚」。法官說道，第二位就處理完了。明哥和親友們隨即離開了法庭，記者和旁聽席上民眾不少也跟隨而出。有開心的歡呼，也有人對住留下的區諾軒大喊軒仔加油。好似也如法庭外的一場陣雨，來勢洶洶，雨期短暫，陰霾籠罩天空卻很久。

法官說15分鐘後再繼續的時候，我才離開了法庭，到門口卻見長槍短砲，儘管暴雨陣陣突至，記者和朋友們仍在等候明哥出來。雖然判決很快，但直到4:30明哥才步出東區法庭，或許是簽紙交錢也需要不少排隊時間。明哥一出來就被守在法院門口一下午的記者團團圍住，離得有一定距離，我也聽到明哥大聲說：「香港人，繼續唱下去」。說了兩遍，我轉念一想，第二遍必然是，「香港人，繼續撐下去」。

我遠遠聽到明哥唱歌時，其實又在懊惱自己並非他的歌迷，不知他唱的哪一隻歌。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問我》：

「無論我有百般對 或者千般錯

全心去承受結果

面對世界一切 哪怕會如何

全心保存真的我」

之後看到還是有人把這個視頻和相關消息搬運到了微博上，儘管在微博搜索黃耀明會出現「抱歉，未找到任何結果」，卻仍看到內地歌迷以更隱密的方式在超話圈地自萌。視頻很快直接被屏蔽刪除了，相關的圖片信息還是轉發了一千多次。內地歌迷轉發時多寫歌詞，有「家明」，也有更多「祝福你，捱到新天地」。恰巧看到初中好友在微博寫道：「我不祝福你了，我覺得新天地配不上你。」

明哥唱歌前說，「我唔係喺呢度娛樂緊大家」，他何嘗早已不只是一個歌手，我並非他的歌迷，但誰能不敬重一個美麗而本真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