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抗议女孩(七日书 day1)
广场的雕塑下面是抗议的学生。我朝那里望去,立马和她对上眼。在一群嘴巴能喷火的小年轻当中,她像刚从冬眠中醒来的松鼠,活泼而无害,从一叠传单中抽出一张递给我。
我点头,她微笑。我提问,她接招。我春心萌动,她慷慨激昂。她向我控诉巴勒斯坦在国际上被孤立的困境。我向她哭诉自己在情场上被孤立的困境。她同情地盯着我呼扇的睫毛。我色情地盯着她裸露的肩膀。
那个周末,就在她的抗议伙伴因*围堵巴克莱银行而被拘捕后不久,我们约会了。
*巴克莱银行由于赞助以色列针对巴勒斯坦的一系列军事行动,而遭到亲巴人士不满。
第一次约会,我们牵手了。第二次约会,我们跳舞了。第三次约会,我们接吻了。第四次约会,我们同居了。
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夜。
她问我,“我是你的第一个女朋友吗?”
“是的,我等了你22年。”
她笑成一朵花。
我趁热打铁,“我初中喜欢的女孩转学了,高中喜欢的女孩搬家了,大学喜欢的女孩,也就是我的学姐,去美国读社会人类学了。只有我和你最后走到了一起。对了,最近听说学姐要留在美国继续读博,幸亏没等她……”
我脑袋差点开花。
那天以后,我对她万般宠爱。她是国际关系学的学生,正忙着写毕业论文。我是她的书僮,往返于她的住处与图书馆间。我为她借书、在引文处贴上标签、撕掉标签、再还书。我还是她的管家。我每天向她汇报开支,精打细算。我像照顾冬眠的松鼠一样打理她的生活,体贴而不惊扰。我在凌晨四点为她煎培根;在房东突击检查前为她收拾房间;窜了三家超市去买她喜欢的牌子的洗衣球。我甚至每天刮胡子。但是,每当我用脸来回蹭她奶油般的肩,就知道一切都值得。
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纪念日是她的生日。我为她点燃茉莉花味的香薰蜡烛,我们唱歌,然后跳舞。她已从无涯的学海中解脱,卸下了重担。我们一起放松,一起庆祝,一起回忆初次见面的场景。
“还记得我那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当然记得,一件露肩的长袖。”
“我说颜色。”
我答不上来。
“那我送你的第一本书呢?”她坐起身子。
“嗯……记得,马克斯·韦伯。”
“我说书名。”她走到我身边,一手叉腰,一手撑桌子。
我又答不上来。
“那我们在什么活动上认识的,总记得吧?”她已经摆出要揍我的架势。
不过,这次轮到我扳回一城了,“当然,”我胸有成竹,“巴基斯坦的抗议!”
“是巴勒斯坦!”
砰!她昂首挺胸地摔门。我抱头鼠窜地撤退。看来今晚只好暂且躲回自己的根据地了。我的心情像过山车,先是气得摔烂了手机,又失魂落魄地漫步了好久,最后终于迷路了。我悲痛万分,从垃圾桶里翻出过期的报纸盖在身上,在空荡荡的公园长椅上过了夜。
第二天,两个警察找到了我。她一直联系不上我,就报了警。把我护送回家后,他们要做笔录。我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警察。其中,年轻的那个在认真记录,年老的那个在认真跟我唠嗑。
“记得给她买束花,”年老的那位临了还不忘关心我。
“我会的。不过,皮特警官,”我瞄到他胸牌上的名字,“要喝一杯咖啡吗?”我打起了小算盘。
经历了这些事,我觉悟了。我有罪。我确信自己足够体贴,但嘴巴太笨。好在这并不难纠正。眼前这位老绅士,口齿伶俐,谈吐风趣,目光慈祥,最关键的是,听了我的讲述后,他明显对我的爱情有独到的见解。因此我确信他能帮上忙。一束玫瑰还不足以打动她,还需附上一张精美的明信片,配上最动人的文字,用最深情的语调念出来。皮特答应帮我,为我上一课。我用一杯拿铁加一份奶酪酸辣酱烤饼付学费。这可太划算了。
皮特指导我赶完了爱情的毕业论文。
我在天黑前排练了十次。我溜到她家门口,敲开房门。一捧玫瑰朝她迎面扑来。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属于你了。”我深情款款。
她用手捂住嘴巴,但仍难掩惊喜之情。
“我愿一辈子都戴你的手铐,随时随地受你传唤,没日没夜为你巡逻。”我含情脉脉。
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
“你的语言永远正义。亲爱的塔利亚,我多么不愿伤你的心,为我定罪吧,我愿放弃上诉的权利。”我一锤定音。
她倔强的心被击碎了。她后悔那样刻薄地对待我。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扑到我怀中。
“用你慈悲的心灵感化我,就像感化三天前街头暴动的足球流氓;用你缜密的逻辑审问我,就像审问三周前不知悔改的偷车惯犯;用你温暖的拥抱逮捕我,就像逮捕三个月前聚众闹事的小年轻。”
“聚众闹事的小年轻?”
老天爷,这次我不会再输了!我晓得,我知道这题的答案!尽管没有写在明信片上,但我记住皮特说的每个字。我用手肘撑着门框,双腿交叉,身体倾斜,双眼挤出这个年纪的男生能凝聚出的最深邃的目光;我模仿皮特的语气,回答她,“别提了,就是那帮自以为是的哈马斯拥护者,他们包围了诺森伯兰街的银行,不让别人进去取钱,哈!”
砰!我又被关在了门外。
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抱怨该死的政治毁了我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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