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581《史記》卷四十一〈越王句踐世家〉07：拯救弟弟這種任務，不是就該交給大哥嗎？

──────────原文──────────

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裝黃金千溢，置褐器中，載以一牛車。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聽。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遺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殺。其母爲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柰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爲一封書遺故所善莊生。曰：「至則進千金于莊生所，聽其所爲，愼無與爭事。」長男旣行，亦自私齎數百金。

至楚，莊生家負郭，披藜藋到門，居甚貧。然長男發書進千金，如其父言。莊生曰：「可疾去矣，愼毋留！卽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旣去，不過莊生而私留，以其私齎獻遺楚國貴人用事者。

莊生雖居窮閻，然以廉直聞於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爲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爲殊無短長也。

──────────翻譯──────────

「朱公」住在「陶」這個地方，生下了小兒子。小兒子長大成人時，朱公的二兒子殺了人，被拘捕並囚禁在楚國。

朱公說：「殺人償命，這是常理。但我聽說家有千金的兒子不會被殺死在鬧市中。」

於是朱公告訴小兒子去探望二兒子。並準備了一千鎰黃金，裝在褐色器具中，用一輛牛車載運。將要派小兒子上路時，朱公的大兒子堅決請求前往，朱公不同意。

大兒子說：「家裡的長子叫『家督』，如今弟弟犯了罪，父親不派我去，卻派小弟前往，這說明我不好。」說完，大兒子便要自殺。

他的母親替他說情：「現在派小兒子去，也不一定能救二兒子的命，卻得先白白失去大兒子，怎麼辦呢？」

朱公不得已就改派大兒子前往，並寫了封信讓大兒子送給舊日的好友「莊生」。

朱公對大兒子說：「到了那裡就把這千鎰黃金送到莊生家裡，一切聽從他的安排，千萬不要與他爭論事情。」大兒子出發了，身上也私自帶了數百鎰的黃金。

朱公的大兒子來到楚國，才知道莊生的家是在楚國的外城，得撥開滿地野草才能到莊生的家門，莊生的居住條件很貧窮。然而大兒子還是送上信件，並獻上千鎰黃金，全部遵照父親說的去做。

莊生說：「你可要趕快離去，千萬不要停留！即便是你的弟弟出來，也不要問事情的緣由。」

大兒子離去後，不再去拜望莊生，而是私自留住，並用自己私自帶來的黃金進獻給楚國貴族中執政的人。

莊生雖然住在窮鄉陋室裡，但因為他的廉潔正直而聞名於楚國，從楚王以下都尊他為老師。在朱公進獻黃金時，他也不是有意接受，而是想等事成之後再歸還給朱公，作為信物。所以黃金送來後，他就告訴妻子說：

「這是朱公的黃金。就如同生病不能提前知道日期一樣，雖然不知道是哪一天，但以後一定會歸還給他的，不要動用。」

然而朱公的大兒子並不知道莊生的心意，認為黃金送給莊生不會起什麼作用。

─────────解說與心得─────────

在寫完了越國的歷史後，司馬遷在這卷〈越王句踐世家〉的後面寫了幾段關於句踐的重要輔臣「范蠡」的生平。在上一段內容裡，范蠡完成輔佐句踐復仇的任務後，便渡海離開了越國，相傳他來到了北方的齊國，並透過他的經營手腕，累積了大量財富，受到重視下，一度被舉用為國相。不希望自己太過招搖下，這位在齊國自稱是「鴟夷子皮」的人後來又來到了「陶」，竟然又一次透過當地的交通便利而致富，因此被人稱為「陶朱公」。

本以為范蠡的傳奇到此就結束了，沒想到司馬遷或許是因為手邊有相關的文獻，又或許是他曾去當地訪問，蒐集了不少故事，所以他仍繼續寫著一段關於陶朱公的後續事蹟。

這段故事性很強的紀錄，穿插了許多生動的對話，跟這卷〈越王句踐世家〉有點不搭。令我不禁懷疑這段文字是否是司馬遷當初所寫的內容，抑或是後人增補？！在沒有相關資料可以佐證之前，只好暫且先放下。

言歸正傳，在這段故事中，陶朱公的二兒子因為殺人被楚國官方囚禁。搜尋了一下資料，會發現陶朱公所居住的「陶」地是指今日的山東定陶縣。在當時那裡應該屬於齊國的領地，這跟上一段在齊國發財致富的內容一致。但為何陶朱公的二兒子會被楚國官方囚禁？推論應該是他在楚國境內犯法的緣故。至於為何齊國人會跑到楚國去呢？我推論或許是因為經商的緣故吧！

得知自己的二兒子做出殺人犯法的舉動後，陶朱公雖然也認為殺人就該償命，但考慮到自己目前的富裕狀況，他並不希望自己的二兒子在鬧市中被處死，所以便打算派人去營救。

不過，正當陶朱公派小兒子前往時，此舉卻引起大兒子的不滿，認為父親對自己不信任，打算以死明志。無奈下，陶朱公只好改派大兒子前往，但他卻沒想到大兒子似乎也想擺脫父親的陰影，因此也私下帶了一筆錢，打算透過自己的方式營救弟弟。

從這段內容來看，即使已經淡出政壇，但陶朱公的政治敏感度還是很高的。他打算了委託看似窮困，但其實卻是以清廉聞名的「莊生」來處理這件事，但這對陶朱公那個沒有經過任何政治歷練的大兒子來說，他只覺得父親委託了一個只收錢不辦事的人而已。

根據前一段的內容來看，當年還自稱是「鴟夷子皮」的陶朱公，曾跟兒子一起經商打拚過。換言之，陶朱公的大兒子應該還是有點商場上的歷練才對。那麼，接下來陶朱公委託的「莊生」會如何處理這件事呢？另一方面，想表現的陶朱公之子是否能用自己的方法營救弟弟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一小段史料給我的一點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