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561《史記》卷四十〈楚世家〉12：吳軍攻入楚國首都了！

──────────原文──────────

十年，楚太子建母在居巣，開呉。呉使公子光伐楚，遂敗陳、蔡，取太子建母而去。楚恐，城郢。初，呉之邊邑卑梁與楚邊邑鐘離小童爭桑，兩家交怒相攻，滅卑梁人。卑梁大夫怒，發邑兵攻鐘離。楚王聞之怒，發國兵滅卑梁。呉王聞之大怒，亦發兵，使公子光因建母家攻楚，遂滅鐘離、居巣。楚乃恐而城郢。

十三年，平王卒。將軍子常曰：「太子珍少，且其母乃前太子建所當娶也。」欲立令尹子西。子西，平王之庶弟也，有義。子西曰：「國有常法，更立則亂，言之則致誅。」乃立太子珍，是爲昭王。

昭王元年，楚衆不説費無忌，以其讒亡太子建，殺伍奢子父與郤宛。宛之宗姓伯氏子及子胥皆奔呉，呉兵數侵楚，楚人怨無忌甚。楚令尹子常誅無忌以説衆，衆乃喜。

四年，呉三公子奔楚，楚封之以捍呉。五年，呉伐取楚之六、潛。七年，楚使子常伐呉，呉大敗楚於豫章。

十年冬，呉王闔閭、伍子胥、伯與唐、蔡倶伐楚，楚大敗，呉兵遂入郢，辱平王之墓，以伍子胥故也。呉兵之來，楚使子常以兵迎之，夾漢水陣。呉伐敗子常，子常亡奔鄭。楚兵走，呉乘勝逐之，五戰及郢。己卯，昭王出奔。庚辰，呉人入郢。

──────────翻譯──────────

楚平王在位第十年，楚國太子「建」的母親住在「居巢邑」，暗中與吳國有來往。吳國派公子「光」討伐楚國，打敗陳國、蔡國軍隊，帶走太子「建」的母親。楚國感到恐懼，加固「郢城」。

當初，吳國的邊城「卑梁邑」和楚國的邊城「鍾離邑」有兩個小孩爭奪桑樹，兩家因此發生爭吵互相攻打，楚國的「鍾離」人殺光了吳國的「卑梁」那一家族。這讓吳國的「卑梁」大夫惱怒，便發動「卑梁邑」的守軍攻打「鍾離邑」。楚王聽聞此事後發怒，便發動楚國軍隊滅掉吳國的「卑梁邑」。吳王聽到後大怒，也派出軍隊，讓公子「光」借助太子「建」的母親家攻打楚國，一舉攻下了「鍾離邑」、「居巢邑」。楚國感到十分畏懼，才加固了「郢城」。

楚平王在位第十三年去世。

將軍「子常」說：「太子『珍』年幼，而且他的母親就是以前的太子『建』所應當娶的。」

所以他想擁立令尹「子西」為王。「子西」是楚平王庶出的弟弟，很講仁義。

子西說：「國家有常規的法則，改變應立的人就會發生動亂，談論這件事的人應當遭受誅殺。」

於是擁立太子「珍」，這是「楚昭王」。

楚昭王在位第一年，楚國民眾不喜歡「費無忌」，因為他的讒言使太子「建」逃亡，他還殺死了「伍奢」父子和「郤宛」。「郤宛」的宗族「伯氏」的兒子「伯嚭」和「伍子胥」都逃奔吳國，吳軍多次侵襲楚國，楚國人非常怨恨「費無忌」。楚國令尹「子常」誅殺了費無忌以取得眾人的歡心，眾人於是高興了。

楚昭王在位第四年，吳國的三位公子逃到楚國，楚國封給他們土地以抵禦吳國。

楚昭王在位第五年，吳國討伐並攻下了楚國的「六邑」、「潛邑」。

楚昭王在位第七年，楚國派「子常」討伐吳國，吳國在「豫章」那裡把楚軍打得大敗。

楚昭王在位第十年的冬天，吳王「闔閭」、「伍子胥」、「伯嚭」和唐國、蔡國的軍隊共同討伐楚國，楚軍大敗，吳軍於是進入「郢都」，掘開楚平王的墓穴，施予鞭打屍體之辱，這是由於伍子胥的緣故。吳軍前來，楚國派「子常」率軍迎擊，兩軍隔著「漢水」擺開陣勢。吳國軍隊打敗「子常」的軍隊，「子常」逃跑到鄭國。楚軍潰散，吳軍乘勝追擊，又經過五次交戰後，吳國軍隊兵臨「郢都」。己卯日這天，楚昭王出城逃奔。隔天，也就庚辰日這天，吳國軍隊進入楚國首都「郢」。

─────────解說與心得─────────

在上一篇內容裡，楚平王在位第二年時，搶了兒子的老婆，又過了四年，在「費無忌」的挑撥離間下，不僅跟兒子鬧翻，還因為殺死了兒子的老師，導致兒子害怕被殺而逃亡到國外。換言之，此時的楚國並沒有太子。也因此，太子的生母──那位蔡國女子也離開了國都，居住在一個名叫「居巢」的地方。也許是因為兒子的緣故，所以對楚國心懷不滿下，暗中與吳國連絡。因此，又過了四年，吳國派兵攻打楚國，把這位舊太子的母親接走。

然而，吳國其實不僅僅是因為楚國舊太子的母親而發兵的，另一個原因則是吳、楚兩國在邊境上爆發的「桑葉之爭」。關於這場「桑葉之爭」，當初讀〈吳太伯世家〉時曾經看過。但不一樣的是，〈楚世家〉這裡寫了些〈吳太伯世家〉中沒有的內容，像是吳、楚兩國邊境城邑的名稱，以及吳王藉此聯絡太子「建」的母親家族來幫忙等等。相反地，〈楚世家〉中並沒有提到搶桑葉的是兩家的女子，〈吳太伯世家〉中則有提到這點。看來，司馬遷似乎不希望重複曾經寫過的內容，所以把同一件事情的敘述分散寫在各相關的篇章裡，這或許跟他所處的時代的書寫工具的限制有關，但也導致今日的我們要了解同一件事情的時候，得翻看好多篇材料才能更完整知曉。

言歸正傳，楚國從這場「桑葉之爭」中感受到吳國的威脅下，開始加強首都的城防了。

接著，這位當年有各種神諭暗示他會當上國君的楚平王去世了。由於舊太子流亡國外，因此他與原本該跟太子結婚的秦國女子所生的小孩，就成了新的繼承者。

試著計算一下，楚平王在位第二年時搶了兒子的老婆，他最快也應該是在位第三年才會生下子嗣吧！？換言之，在位十三年去世的楚平王，他的孩子最多也才十歲而已。如此一來，那個經典的問題又再度出現了：到底該擁立符合資格的小孩？還是讓年長但不具備資格的人繼承呢？

這次將軍「子常」表態支持楚平王的弟弟，但這位以「仁義」著稱的平王弟弟「子西」卻說「國有常法，更立則亂」，也就是按規定讓年幼的小孩繼承才對。有趣的是，「子西」的這段話對照他上面那幾個兄長的所作所為，還真顯得格外諷刺呢！也許，正因為「子西」看過哥哥們為了爭奪王位而做出的荒唐舉動，才會有感而發吧！？

接著，來到新上任的小楚王時代。大約才十歲的小楚王剛上任時，看來應該是由之前的將軍，目前擔任令尹的「子常」主政。為了安撫民心，他先順應民意的殺了之前那位奸佞的小人「費無忌」。令人納悶的是，如果人們都知道費無忌陷害忠良，為何之前不動手？看來，應該是楚平王之前的包庇，才會導致費無忌的膽大妄為吧！？如今，大夥才敢對失去保護傘的費無忌下手。

接下來，楚國與吳國之間的衝突似乎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關於這場吳楚爭霸的內容，由於主角其實算是「吳國」，所以大部分的內容都記錄在〈吳太伯世家〉中。在〈楚世家〉的部分，只有輕描淡寫地帶過楚軍的一次又一次慘敗，最終楚平王的棺木還被打開，屍體慘遭鞭打等等。總之，曾經的霸主之國「楚國」，在經歷了好幾位國君的爭權奪利下，竟然被小小的吳國擊潰，甚至吳軍還攻入了楚國首都。

那麼，楚國至此算是亡國了嗎？還是楚國有機會重新振作起來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在結束之前，把搜尋到的一段故事記錄一下。

話說當年那位本該嫁給太子「建」的秦國女子，經過搜尋得知她名叫「伯嬴」。後來她與楚平王生下「熊珍」，也就是那位敗給吳國被迫出城逃亡的楚昭王。根據其他史書的記載，楚昭王逃亡時，並沒有帶媽媽一起逃。後來吳王「闔閭」進入楚國國都後，竟然打算將楚昭王的母親也納入後宮。此時，這位「伯嬴」拿著劍站在房門外怒斥吳國軍隊，最終吳王「闔閭」才打消了這個念頭。也因此，這位「伯嬴」的事蹟就被收錄在《列女傳》中。

看來，真要滅掉強悍的楚國，其實是不容易的。至於吳楚兩國接下來會有什麼發展？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