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週記．十三

今天是數回難得一遇的好狀態，傍晚看著天色想著要是持續回暖那就太舒適了，夜裡雖然比預期涼些，但不燠不寒挺剛好，拉伸幾下筋骨很快就熱起來，起跑的時候垃圾車的音樂在前一個街口響起，便與人群聚攏的去處反向而行，腳步特別輕快。

盤了幾圈小操場後決定也去大操場繞繞，想到前兩天好友到訪，趁著天晴決定去北醫的新操場曬曬太陽，走近後才發現新草皮居然是人造的，跑道和足球場的各種分隔線直接就著色在PU地面一撮一撮的假草上，像是時髦的熟齡男女們，在髮絲漸稀的頭皮上揮灑染劑來追憶青春。真正令人擔憂的是棲居周圍的喜鵲和斑鳩們，起落之間都不知道從草邊啄起些甚麼叼回樹梢享用，當場實在是笑著笑著就哭了啊。

約莫廿分鐘左右脛面的肌肉開始感覺緊繃，才察覺今天的步速確實較往常快，邊調整節拍腦海裏卻奏起了「如果還有明天」。那年大概讀國中吧，總之是只有三台的年代，無意間在電視上看到了一場演唱會，面容枯瘦但眼神矍鑠的主唱奔放著長髮，整個人在舞台上燃燒，作為壓軸曲的這首歌，穿插著口白吶喊，不久後從報刊搖滾巨星殞落的標題，才知道那是薛岳最後的一場表演，也才知道當時內心震顫的感覺所為何來。多年後因為信樂團翻唱（是信不是阿信，就是什麼歌最後都要拉到額頭共鳴，很愛啊但名字沒有阿的信），好像還剪輯了個穿越時空（陰陽界？）對唱的版本，所以應該還算蠻多人記得的。

正好也是前兩天，本週的哲學課討論到時間，每回遇到這個主題都喜歡聊海德格，雖然這位嘮叨碎念之王的著作很容易讓人迷路，但不得不說講述人因著對死亡終將到來的預期而展開生存謀劃的部分確是要命地精彩。總在鋪陳完這段之後冷不防地偷襲同學們問：如果明天就要死，那現在想做什麼呢？其實累計下來會得到的答案很相像，比如去縱情吃喝玩樂，比如回家陪伴家人寵物，比如什麼出奇事也不做繼續日常的步調。只是這回在問答往來的當下突然有所領悟，如果察覺時間其實不僅僅是線性開展的鐘錶刻度，如果死亡代表的此世時間終止喚醒了某些想望，那些不正是每個生命至今獨特的軌跡嗎，嗜好美食的人，有深深親情羈絆的人，安在於現下生活的人，乃至熱愛搖滾的人，每一個存在，在時間的維度中，認識到終點迫近的事實，展現了本真。看吧，今天身體狀態果然很好，才由得思緒如此放肆。

如果沒有明天，就別說再見

寫幾封長信，喚那些鞠躬和熱淚

載不下的，留著許願。

如果沒有明天，就別說再見

煮酒吃肉，但是不能太醉，

免得錯過可能嚐到的新滋味。

如果沒有明天，就別說再見

升篝火，唱歌，跳彆腳的舞

乘浪漂往曙光將露的那一面。

：如果沒有明天，還會跑步嗎？

／到時候再說吧，對於一無所知的事，還是保持沉默就好。

20230305的跑步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