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2.7 記憶廢墟裡的那片廢墟

面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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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就像是一個原本具象化的東西,你覺得無比熟悉,當向旁人講述時,你往前湊近,它便漸漸模糊,消散,反而看不真切了。先前所講述的關於家的一切,似乎都是一種記憶,而記憶是零碎的,我就像在那片廢墟裡拾掇。

你沒有看錯,是“廢墟”。其實通過這幾天的自由寫,我從最開始自以為明白家是什麼,到如今我越來越不知其為何物了。就像是一個原本具象化的東西,你覺得無比熟悉,當向旁人講述時,你往前湊近,它便漸漸模糊,消散,反而看不真切了。先前所講述的關於家的一切,似乎都是一種記憶,而記憶是零碎的,我就像在那片廢墟裡拾掇。

 

而在我記憶廢墟當中,我看的最真切的仍是一片廢墟。那是真的廢墟,在我幼時住的家屬院背後,站在我家樓梯口便可望見。家屬院的人老老小小都叫那片廢墟“爛房子”。聽外婆說“爛房子”以前是一家部隊醫院,已經荒廢了很多年。還聽說裡面的破爛房子裡住了一些“瘋子”(我們那兒叫一些乞討的流浪漢“瘋子”),大人們總嚇小孩,不讓我們去玩,說有鬼之類的。

 

“爛房子”是我上下學和外婆買菜的必經之路。雖然已經荒廢了很多年,但部隊醫院的大門還在,有著看起來還算莊嚴、高大的台階。每次路過都想爬上台階,然後一躍而上,得意地回頭沖外婆喊一聲,在外婆的嗔怒聲中一股煙跑回家。下午吃完飯也常和院裡的小夥伴去荒草叢生的爛房子間捉迷藏。廢墟裡有很多荒地,附近住的一些老人閒不住,就會自己開墾一小塊地,春天撒上一些油菜種子。大概四五月份的時候就是油菜花開的最絢爛的時候,這又成了我和小夥伴們玩耍的天堂。除了隨地“踩踏”油菜花外,我們還會拿著喝完水的飲料瓶去捉蜜蜂。記得門衛大爺當時把孫子帶在身邊的,叫海兒。海兒其實比我們大一點,但我們幾個住院裡的小朋友仗著自己是“原住民”一樣,對新來乍到的海兒不是太友善,處處擠兌,不讓他跟我們一起玩。但海兒脾氣很好,他一直跟著我們,即便我們都不跟他說一句話,他也不走。後來漸漸也熟絡了,小朋友門都成了好朋友。就是海兒教我們怎麼在油菜花田裡捉蜜蜂的。他左手拿著瓶蓋,右手拿著空瓶子,瓶嘴和瓶蓋相對。趁蜜蜂懸停在花上採蜜,趁其不備,一扣,蜜蜂和那朵油菜花就到塑料瓶裡來了。 海兒告訴我們他在鄉下的時候就這麼捉蜜蜂的。春天除了有油菜花,還有各種瘋長的野花野草。稍大的我們還會利用各種地形,組隊打槍戰,用的還是打在身上挺疼的BB彈。(啊啊啊啊,誰懂,零幾年的時候男孩的標配!)打會兒槍,再用塑料瓶裝滿蜜蜂,一個童年的春日下午時光就過去了。我們回家前把抓來的蜜蜂都給了海兒,他在樓下養著方便些。過幾天去看的時候,蜜蜂都還活著,但打開瓶子它們都不飛走了,就在瓶裡萎得失去水分的油菜花上爬。再過幾天,海兒跟我們說蜜蜂都死了。之後大家也都忘了蜜蜂,可來年還是用同樣的方法捉好幾瓶蜜蜂。

 

小時候放學回家,我總喜歡待在樓梯間,一直盯著“爛房子”看,那也是父母下班回家的必經之路。一看到母親的身影出現在“爛房子”門口,我就開始招手、大喊。母親聽到後也會朝我揮揮手,回應一聲。印象裡父親一般很晚才回家,所以基本我就是在等母親。其實我樂意在樓梯間等母親下班回來有個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下班回來通常會給我捎些零食。可能是單位食堂中午發的酸奶或水果,或者是下班路上買的我最愛吃的紅糖鍋盔。反正母親幾乎很少空著手回來。我從小時候記事起就下午在樓梯間望著“爛房子”,等母親回來,直到九歲之後搬到了電梯公寓。

 

搬走之後再也沒回去過“爛房子”,今年過年回去碰到當年家屬院的一個發小。他說幾年前城市風貌改造,那片廢墟早就拆了,如今變成了社區公園,完全看不到當年“爛房子”的影子了。他問我找時間要不回去看看,我嘴上說好,但沒有再去看過了。臨走前留了一個聯繫方式,談到當年門衛爺爺家的海兒,他說海兒前兩年晚上騎車搭他爺爺,出了車禍,後來不久爺爺去世了,海兒出去打工,他們也再也沒見過了。

 

我不再回到那片廢墟之上,只想讓童年記憶中的廢墟能永遠存在腦海中。哪怕那段歡快無憂的童年記憶如今也變成了廢墟。


(感謝大家七天的陪伴,第一次參加七日書,好久沒動筆了。寫完之後有種文字與思緒不符的感覺,應該是寫的少的緣故。希望今後養成寫作、記錄的習慣!)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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