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S5E6｜跨過山和大海

第六天
你跨過了什麼？曾經覺得無法平安度過的瞬間，現在看看並不特別，如果可以對那時的你說一些話，你會說些什麼？

首先跨過了「沒經過我同意就把我生下來」這一無解的生命難題，只能希望未來醫學能夠更先進。

再次跨過了「為什麼生我下來又不好好陪伴養育我，害我受了那麼多留守兒童的不幸和委屈」。過程很漫長也很折磨，大致經過是「一家人總算在我上大學期間團聚了，自己抱著想要彌補時光的心態去共處；不斷地向父母付出點滴真心（其實是下意識以為付出愛就會得到愛，小時候缺愛導致一種付出型人格，不自覺地取悅別人）；不斷地因為不被回應和負面回應而失望；終於在無數次的溝通無能、爭吵和傷心的循環之後，意識到小時候該被給予而不得的不會因為長大就可以重新彌補上」。

以上都是無能為力的，是外界強加於人的難題。每個人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就算是對親生父母，也沒辦法做要求（反之同理，父母更不該對成年後的孩子有要求，生養是父母義務，你生那就該你養，被愛過的孩子長大後自然知道反饋愛，孩子對父母的愛是本能的、真正無私的，只有被儒家「孝道」洗腦的父母才是自私的，所以請大談「父母愛無私」之前先問問自己到底養育好孩子沒有、愛孩子沒有、對孩子有任何帶有父母私心的要求沒有——雖然這對大部分傳統的東亞家長來說是天書了，愛是習得的，TA們大部分也沒被愛過、或成年後也沒主動去習得愛，自然也不會愛人）。

所以只能在無能為力、無法選擇的課題上放過自己，那不是能決定或改變的事。人只能對自己有期待，只能改變自己。在這樣的前提下，過往最難跨過的，是自己決定要做但多次努力而不得後的第一次人生低谷（說「第一次」，因為雖然不希望有第二次，但人生不可測）。

要從大學前選專業講起。從小對語言和文學感興趣，高考時選擇的專業都與此相關（雖然對醫學也很感興趣，奈何高中理科很差選不了），誰知結果從首選專業掉檔到新聞學，好在新聞學也和文字相關。不幸的是在新聞心被引燃後意識到中國能報出來的都不是真新聞。抱著「既然真話不讓說，那我改寫故事好了吧」的靈活心態，在本科後期報考電影劇本創作的研究生，最後複試沒過。於是畢業去北京邊工作邊考試，然而連續沒考上。失敗四次後，想要卯足勁再考一次，乾脆停止工作幾個月專心備考，結果又失敗了。好在當時平行線開啟一個在電影一線的體驗工作，突然忙碌起來。最終卻經歷了生不如死的三個多月，「打入內部」了解到中國電影也沒希望。如果最後連自己想寫的故事都不被允許寫，那我考這麼多年是幹嘛？由此掉進「一切無意義」的黑洞。

在黑洞裡呆的那些時日，現在想來已經不可描述。人在黑洞裡的時候，彷彿連思想都不是自己的。只記得沒有一切慾望，痛苦沒有盡頭。當然我也沒有什麼求生欲，畢竟我寧願自己沒被生下過。只是我也沒有求死慾，因為有伴侶和貓咪，而且求死聽起來很疼（現在想來，或許「不想TA們傷心」和「不想疼」就是潛意識的慾望）。在黑洞裡，身邊的愛彷彿都被吸了進去，整個人是一種類真空狀態。

我不知道具體是怎麼走出來的，當時像是一屁股坐在時間上，一切無所謂了。或許就是因為無所謂了，放棄了掙扎，又從黑洞另一個口飄出來——就像《哈利波特與魔法石》裡三人組闖關遇到的那個龐大樹根怪，放鬆身體後就被怪物放下了。那段時間密集看了很多書，主要是西方哲學的和魯迅的，還有不曾完整讀過的《紅樓夢》，在前人的經驗裡感同身受，歷史總在重複，人類進程宛如一場更高智慧生物的即興實驗，所以才充滿如此無謂的重複與荒謬，所以西西弗還在推石。

所以我決定這顆石頭我不推了。走出來後，就開始做離開的打算，先是申請去澳門的學校（因為學費比較負擔得起），結果只收到最貴那所的offer，又正值新冠疫情，放棄。同時回到全職工作，在線遠程。而後搬家到歐洲。

回望那段經歷，有點幽默的是像有某種異空間力量在想方設法告訴我「別再撞南牆了換個方向吧」——報考澳門的時候有所大學要求參加內地研究生考試獲取通過國家線的成績，所以我按同類專業又去北京電影學院裸考一次，結果考出工作幾年來的最佳成績，但由於當年北影錄取分數線的提高，差一分進到下一輪。

別再撞南牆了，南牆不值得撞，如果路走得好好的，遇到一堵牆，那說明那條路有問題，換個方向走；大石頭的存在是為了懲罰，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接受懲罰？沒有任何人可以懲罰任何人，只有經過歷史考驗且程序正義的法律條文可以。

就像那句電影台詞說的「人生總是這麼苦」。

Mathilda: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Léon: Always like this.

首先需要明確的，哪些是別人製造的苦難，為什麼要參與和經歷這些苦難，有沒有辦法不參與？本來生活本身苦難就夠多了，別再浪費生命成為人為苦難的犧牲品。既然無可奈何被生下來，那這條生命就是用來體驗生命本身的，不是用來給任何「高人一等」的人上人作玩具的。

回到生命本身，人生的痛苦雖然沒有盡頭，但可喜可賀的是，除了痛苦，人生還有很多別的。把目光和精力放在痛苦的反面多一點，痛苦就會被壓縮得越來越小。例如在七日書S5E5｜八小時工時之外全是龐大幸...和友人聊到的：工作八小時失去的要抓住剩餘十六小時賺回來。在不必不得不之前，把這種「不得不做的事」的存在用來襯托強化生活的體驗感後，事情也變得更容易了。當然，那不得不付出的八小時裡，也不能全是痛苦。如果是，那就換個八小時。

I Contain Multitudes

Today and tomorrow, and yesterday, too
The flowers are dyin' like all things do
Follow me close, I'm going to Balian Bali
I'll lose my mind if you don't come with me
I fuss with my hair, and I fight blood feuds
I contain multitudes

Got a tell-tale heart, like Mr. Poe
Got skeletons in the walls of people you know
I'll drink to the truth and the things we said
I'll drink to the man that shares your bed
I paint landscapes, and I paint nudes
I contain multitudes

Red Cadillac and a black mustache
Rings on my fingers that sparkle and flash
Tell me, what's next? What shall we do?
Half my soul, baby, belongs to you
I relic and I frolic with all the young dudes
I contain multitudes

I'm just like Anne Frank, like Indiana Jones
And them British bad boys, The Rolling Stones
I go right to the edge, I go right to the end
I go right where all things lost are made good again

I sing the songs of experience like William Blake
I have no apologies to make
Everything's flowing all at the same time
I live on the boulevard of crime
I drive fast cars, and I eat fast foods
I contain multitudes

Pink petal-pushers, red blue jeans
All the pretty maids, and all the old queens
All the old queens from all my past lives
I carry four pistols and two large knives
I'm a man of contradictions, I'm a man of many moods
I contain multitudes

You greedy old wolf, I'll show you my heart
But not all of it, only the hateful part
I'll sell you down the river, I'll put a price on your head
What more can I tell you? I sleep with life and death in the same bed

Get lost, madame, get up off my knee
Keep your mouth away from me
I'll keep the path open, the path in my mind
I'll see to it that there's no love left behind
I'll play Beethoven's sonatas, and Chopin's preludes
I contain multitudes

Source: Musixmatch
I Contain Multitudes lyrics © Special Rider Music, Universal Tu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