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中断的天命
我对于清真寺总有一些兴趣,它带着欧亚内陆的沙尘和疾风,和江南的优柔如此不同;它曾经势如破竹地在大地上蔓延,每在沙漠中拔地而起,都是一次信仰的胜利;同时在这片土地上,它还隐隐暗示着某些压迫与黑暗的岁月。我想,这种隐秘与割裂是吸引我寻访清真寺的原因。
在开封,偶然了解到在北大清真寺还存有包拯的“龙马负图处”篆书碑刻,于是决定前去看一看;清真寺离河南大学不远,但不是很容易找到,要穿过一条小吃街,走到一处庭院,再拐进去才能看到正门——中国的清真寺大多如此,虽然地图上显示就在街边,但早就被周边的高楼建筑阻隔起来,只有一个非常不显眼的门通往内部,而这个门很多时候也紧紧关闭着(这点在乌鲁木齐的时候感受尤深),让人望而却步。
北大清真寺的门倒是敞开着,里面静悄悄的,我踱步穿过正门,建筑是普通的中式仿古建筑,两进的院落,院子里栽种着石榴树和一些盆栽,和大部分的中国清真寺差不多。正准备往深处走,突然被一个中年男子叫住,“你在这里干什么?!”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惶恐,在这种时候我一般都会解释自己是来看历史遗存而非宗教遗存的,怎么说也是一处保护单位,没有不让人看的道理。我说我要找那个宋朝的碑刻,他摆摆手说,“没有没有,赶紧出去。”
我讪讪走出门——这也是去清真寺的一大顾虑,很多时候会被一种高傲的,不可接近的虔诚拒之门外。
当然也有不那么严格的管理员,开封的东大寺正在装修,我以为已经关闭了,但没想到旁门仍然开着,门口站着几个男人在闲聊,谨慎起见我还是问了句,能参观吗?男人很和善地点头。清真寺门口车水马龙,建筑工地的扬尘和卖饼的小吃摊交错在一起。
在洛阳东关清真寺,我发现自己对于被拒绝这件事已经产生了一种应激,寺内入口处无人看管,我走进了到了正殿前,才发现那里坐着两个年轻人。我有点害怕被赶,只好装模做样地盯着那些古朴的柱础和墙上的碑刻,以此表示自己无意窥探那些秘密的宗教仪式。
“你好。”
我下意识地警觉起来,“这里能参观吗?”
然后我发现那个人并非要阻止我,或许只是单纯地打了个招呼;这时从屋内走出来一个表情严肃的老人,两个年轻人像是摸鱼被老板发现一样,一个激灵站起来跟在老人身后,走进了主殿。我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进入新疆后,清真寺稍微多了一些,并且也不再被改造成不伦不类的样子,保留了拱形圆顶和宣礼塔,如上所述,大部分的清真寺,仍然隐藏在街巷的深处,秘不示人。
一路往西行,清真寺成了一座城市最常见的景观,毕竟阿拉伯征服之后,伊斯兰教迅速地从半岛向外扩张,速度之快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某种神迹。但一直要到费尔干纳山谷,我才直接感受到了那种全民信仰的仪式感。
从浩罕市区返回火车站的时候,穿过一片居民区,临近黄昏,听到了巷子里传来一阵咏叹调似的吟诵声,我循着声音往里走去,这时声音越来越清晰,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些开着车、骑着电瓶车或自行车、又或跑着步的男人,无一不是急急忙忙的模样,一停下自己的车就往清真寺的门口赶,像是上学迟到的学生,在门口脱下鞋子冲进寺内。那是一个完全现代的清真寺,白色院墙上方是高大的钢质顶棚,顶棚的形状加重了回音,使本来就宏亮的吟诵声充满了空间感,变得神圣起来。
先前在Dahma Shahkan清真寺,当时未到晚祷时间,整个清真寺空荡荡的,只有一两个做清洁的老人,看到我的时候微笑点头致意,没有因为我是女性或者没带头巾就赶我出去。从清真寺出来,看到一个穿戴整齐西装的小学生,白净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和小谢尔顿似的。他没有进入清真寺,而是在外面的一处铺着毛毯的空地上,面朝着墙壁,表情肃穆地跪下祷告。我看着那笔挺的学生制服和他俯身在地的姿势,传统和现代的交织就这样在黄昏的余晖里若隐若现,我意识到自己在费尔干纳谷地,整个乌兹别克斯坦宗教气氛最浓厚的地方。
后来在马尔吉兰的正午,也是这样的场景,在响彻街道的唤拜声中,男人们涌向清真寺,但是那个清真寺似乎容纳不了如此多的人,很多人就坐在外面的街道上,带着自己的一方小毯子,脱下鞋子,在毛毯上礼拜。
在布哈拉青旅的厨房看书的时候,有人走过来问介不介意他在这里祷告;我心下一惊,忙说需要我回避吗,他说不用不用。于是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我听着一个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词。我意识到,自己原来以为祷告是一件私密的事情,类似于基督教中一个人向神父告解,你甚至需要待在一个小黑屋里,它指涉着自己和自己对话的过程,完全的剥开和暴露自己。但是在伊斯兰教里,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彼时,我刚刚意识到自己参观的所有Juma mosque同时被翻译成聚礼清真寺和星期五清真寺,于是在那个男人祷告结束后,我问他,juma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juma本来是星期五的意思,因为穆斯林在星期五集中祷告,所以后来也有了聚集、集会的意思。
再西向到伊朗,土耳其,发现自己逐渐习惯了这种在正午和黄昏时准时响起的宣礼声,很多人也并不一定要跑去寺中祷告,但这种声音提醒着你,到了聚礼的时间了。
【聚集】,我理解了为什么所有的清真寺都需要一个那么宽广的广场,一个能容纳所有信众的空间。最开始的时候,用简单的一堵墙隔开空间,一侧垫高朝向麦加,后来在墙上加上米哈拉布mihrab指示麦加的方向,用于布道的敏拜尔minbar,以及号召信徒的宣礼塔minaret。早期的聚礼清真寺都有着密集的柱群,因为可以通过增加柱子来无限扩大空间,同时拥有相对较小的支撑结构。11世纪以后,清真寺吸收了波斯的传统建筑结构伊万Iwan,四个带拱顶的大厅构成一个巨大的庭院,而奥斯曼人发明出单独的中央穹顶,产生了巨大的内部空间。
最恢弘的场景,大概是马什哈德的伊玛目里萨清真寺,这处什叶派的圣地,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清真寺。我需要寄存所有的背包,用护照抵押获得一份长袍才可以入内。我不知道如何穿戴长袍,一个人在镜子前折腾许久,工作人员走过来,耐心地教我,头巾的部分需要固定在头上,黑色的绑带要别在下巴上,这样头巾就不会因为重力脱落了。而丝巾之所以能够乖乖地固定在头顶,是因为他们用了一个小别针,那个小别针真是坚挺,后来一直跟在我的丝巾上直到旅途结束。
我别扭地穿戴好hijab和chador,袍子过长导致我的脚一直踩在边缘处,只好将裙角提起来,像古装剧里那样。
进入伊玛目里萨清真寺,最大的感受是,大,真大呀。一进去就是一个宽阔无比的广场,中央铺着地毯,人们就坐在上面或祈祷、或沉思、或聊天;走进圣陵,里面同样有供人集体祷告的空间,两侧是单独的房间,这里的人多独自坐在某个角落,手捧古兰经低头默读,有凝重和悲伤浮现在他们脸上。
马什哈德到德黑兰的火车上在黑夜里摇摇晃晃,然后突然停下来,人群陆陆续续涌出;我以为到了什么站点,结果发现站台前是一处祈祷室。现代和传统的交缠又在这一刻将我击中;火车,这个工业时代的象征,除了长途运输外最重要的是它坚不可摧的时刻表,而现在,时刻被打乱了,因为这里的人需要在特定的时间祷告。宗教不由分说地入侵了现代生活,留下我待在火车车厢里百无聊赖。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也是在旅途中,我才意识到,伊斯兰教和犹太教、基督教暧昧不清的关系。
当穆罕默德出生在麦加,这个离红海不远的贸易城市时,麦加还是一个信奉多神教的观光城市,供奉不同神祗的寺庙争相林立,当地人就做着络绎不绝前来朝圣的信徒的生意,和今天如出一辙。
在阿拉伯语中,Ai意为【此一】,lah意为【神】,阿拉伯世界从穆罕默德开始,多元归于统一,只有一个神,其余一切都是神的创造。他无疑从犹太和基督教这样的一神教中吸取了灵感、传说、习俗和教理。于是,阿拉伯人成为亚伯拉罕的儿子以什玛利的后裔,而以色列人是亚伯拉罕的孙子Issac的后裔,其中一个支系传承下来,就是耶稣(在伊斯兰教中,他被称为Isa)。
在伊斯兰教义中,安拉通过给先知传递信息来引导人类,亚当是地球上第一个人和第一个先知,耶稣是第24个先知(然而他并不承认耶稣的神性),而穆罕默德是最后的先知,自此先知时代结束,真主通过先知传达启示的使命完成。
但传教的初始并不那么顺利,城内的诸多家族和部落对一神论感到惶恐,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那些朝圣者,他们计划谋杀这位”先知“,在听闻风声之后,穆罕默德带着他的追随者逃到了麦地那,在伊斯兰教中,从麦加到麦地那的迁移被称为hijra(这一年也因此成为伊斯兰教的元年622年)。也是在这一年,所谓的穆斯林社群(the umma)诞生了,他们集结在穆罕默德的周围,确立着这个团体的立法、政治和社会风俗。Hijrah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是,切断连接,此后的世界,就只分为迁移前(before the Hijrah)和迁移后(after the Hijrah)。
早期伊斯兰教的扩张总是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部落战争,在穆罕默德看来,穆斯林要在世间建立一个公正的社群,而手段就是”为了正当的理由而战“。当他的信众赢得一场战争并吸纳了对方进入自己的社群时,这个社群内部就成了”和平之邦“,他们不再相互攻击,而是一致对外,将更多的战火之地纳入到自己的境域中。塔米·安萨里称其为“一个精神性的社会计划”,建立一个公正平等的社群,为了让这个社会能够延续,人们必须战斗。”我们熟悉的jihad,本意并没有那么浓的暴力色彩,而是“努力奋斗”的意思。“但这似乎是一套精心设计的说辞,为了和平,必须战斗,实际上还是将暴力合法化了。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社群只要熬过了最初的几年,此后的增长一定如滚雪球一般,在当时那个部落纷争不断的社会里,寻求安定和平的环境对任何来说诱惑力都是巨大的。
穆罕默德死后,如同任何一个朝代一样,继承人问题是统治阶级的核心问题。当时围绕在穆罕默德身边的几个核心成员估计也大伤脑筋,不论是因为个人能力还是阴谋诡计,其中一位成员阿布·伯克尔继任了领袖的地位,他称呼自己为“哈里发”,意思是代理人,因为真主的使者只能有一个。
伊斯兰历史上第一位哈里发,阿布·伯克尔最杰出的成就是重新凝聚了因默罕默德的死亡而震荡的社群,很多人依然宣称自己是穆斯林,但想要脱离umma;阿布·伯克尔宣称,脱离社群等同于叛教。伊斯兰教的社群性,就这样一再被巩固起来。
第二任哈里发是欧麦尔,这也是一位杰出的战略家和军事家,在他在任期间,穆斯林开展了一系列大规模征战,西边抵抗拜占庭,东边攻打萨珊波斯,甚至将圣城耶路撒冷也纳入囊中。也是在这一时期,jihad和征服战争捆绑在了一起。这一时期大规模的征服战争似乎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彼时的拜占庭和萨珊王朝已到帝国暮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而欧麦尔施行了相对温和的宗教政策,基督徒和犹太人可以保留他们的信仰,只需要额外交一些税(这些税本身也不高);限制士兵在征服地区烧杀劫掠;在穆斯林社群里维持着公正和谐的氛围——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组织,所有的理想主义还没有腐化。
除了征服战争外,欧麦尔还热衷于塑造穆斯林的社会规范,他汇集了各处的古兰经片段并汇编成集,以最严格的态度塑造了穆斯林律法,比如禁止饮酒,禁止通奸,并且将男人和女人分隔开来,这也埋下了后来严格限制女性参加公共活动的种子。
如果说前面两任哈里发担任着开创的工作,到了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这里,工程建设、税收、法律、行政等国家建设工作成为了首要任务。和任何一个王朝一样,任用亲信或许有利于家族繁荣和经济发展,但必然会引发和民众的矛盾,到奥斯曼统治后期,民众的不满日益加剧,并最终引发了暴乱。
第四任哈里发一职终于来到了阿里手中,但是前任领袖奥斯曼周边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利益阶层,他们在穆阿维亚的领导下举兵反对阿里,并且获得了先知最年轻的妻子艾伊夏的支持——所以不难怪为什么伊斯兰教在这时分裂成了两个教派,逊尼和什叶,因为这是第一次在穆斯林内部发生的分裂;什叶(shi’i)一词,指的就是阿里的“党人”。
阿里在位期间,除了不断强调自己神秘的能力外(他似乎不满足于代理人的身份),好像就剩下和反对者征战谈判了,直到他被自己的党人背叛并刺杀,穆阿维亚最终获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并且在他将死之际实现了领袖的家族继承,Umayyad王朝(伍麦亚或译倭马亚)开始,传奇的年代终结了,剩下的只是庸俗的王朝史。
派系纷争仍在继续,穆阿维亚的儿子亚济德视阿里的儿子侯赛因为心腹大患,后者寡不敌众,最终被杀害,但是正是这场死亡刺激了阿里的追随者,使得什叶派最终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在我看来,什叶派是纯洁宗教理想对越来越世俗的统治王朝的反叛,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情,颇有些【不忘初心】的意思。故而他们将自己的领袖称为伊玛目(imama),一个社群和宗教的双重领导者,以此和“哈里发”区分开来。
但彼时,统治者和民众还处于蜜月期,要到七十多年后,矛盾才会激化到爆发的程度。什叶派依然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等待另一股势力将其托举出水面。公元737年,这股势力从呼罗珊崛起,一路向西经波斯抵达阿拉伯半岛,和伊斯兰教前期的扩张一样,新兴的势力很快推翻了腐败的旧政权,革命领导者阿布·阿巴斯和他的继任者曼苏尔(al-Mansur)建立了新的王朝,Abbasid(阿拔斯)王朝。
但是屠龙者终成恶龙,阿巴斯王朝仍然宣称他们的统治者是【哈里发】,并且投入了传统伊斯兰的怀抱,也就是逊尼派。
此后,国家崩溃,教派分裂,边境拥兵自立的小国层出不穷;后来突厥入侵、十字军东征,蒙古人将城市夷为平地;再后来,就是奥斯曼苏丹的时代了。对外扩张并不仅仅是单向的过程,欧亚大陆上纷纷扰扰的人群和战争,将每一种文化揉碎、吸纳、融合。所以当我们说【伊斯兰化】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说突厥的军事组织,阿拉伯的宗教教义,以及波斯的国家治理和艺术科学。
虽然在十世纪的时候,伊斯兰教无疑是世界的一大中心,但近代以来,她似乎逐渐被人们遗忘,或者说,西方价值体系以外的一切都在被历史的洪流淹没。直到911,伊斯兰以另一种面目,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中断的天命》如此陈述:“伊斯兰教不仅仅是一个寻求自我救赎的宗教,也是一个对世界如何运转提出了计划的宗教。“我想这是它最可怕的地方。他们预设了一个理想国,为了达到这个理想国,一代代的人前仆后继。
911的余波从未消失,之前看柴静的访谈节目《陌生人》,探讨了伊斯兰极端主义近些年在欧洲频发的原因。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问一位参加恐怖袭击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回答,因为真主许诺他,圣战者死后会上天堂,那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七十二个处女。柴静有些哭笑不得地追问,你真的相信吗?对方点头。七十二个处女——这也是一些人认为,在早期伊斯兰扩张时士兵们之所以如此英勇的原因。
恐怖分子能够被组织是多种因素交织的结果,除了上述这种近似绝望的相信,还有组织者的别有用心,社群,经济等等,但其中的核心,是身份焦虑。柴静发现,这些参与袭击活动的人,往往是欧洲的二代移民。他们的父母清醒地从原来的国家出逃,但在欧洲成长起来的他们,自小就需要面对自己的身份差异,越是困惑,越需要向确定性寻求安慰。
归属感,这个日渐稀薄的东西,是现代社会对人类的最大褫夺。用秦晖的话说,小共同体不复存在,大共同体又毫无温情。自由世界里的自由人类,选择愈多,愈加迷茫。
和小杨聊宗教的事情,她属于完全的世俗主义者,认为现实世界很多事都是不确定的,无法分辨对错,而只有经过讨论、争辩,才能推动事情朝着稍微好一些的方向发展(即便很多时候这些讨论并没有结果),在她看来,宗教的事情,太确定了,它提供了应有的思想、理论,乃至生活方式,规避了所有怀疑的空间。
相信,将自己投入到一种确定性的东西里去,当我被巨大的空虚笼罩的时候,这些幽灵就会隐隐浮现,特别是当我在黄昏时刻听到那悠长的宣礼声时,我觉得它就像一个锚点一样让我产生一丝心安的感觉,以一种充满诱惑的姿态,邀请回归。
而好莱坞依然热衷于做宗教的文章,创作出一部部恐怖惊悚片。想起这段时间的一部新片《Heretic》也在借主角的口,说出“宗教的本质是控制”。而整部电影,其实是模拟着宗教吸纳信众的过程,一遍遍说服你,你是主动选择相信的,你是心甘情愿接受献祭的。这也让我反思,“相信”真的是自主的吗?人们怎么可能通过放弃自由意志,来彰显自己的自由意志呢?
伊斯兰教为人诟病最多的,除了恐怖袭击,还有对于女性的非人道压迫。
在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内看到一些展示牌,阐释着穆斯林中女性的地位,上面写道,伊斯兰教对于女性一直非常尊重,引用了诸如”天堂在母亲的脚下“(《奈萨义圣训集》)之类的箴言;另一块展牌专门解释为何女性要穿hijab,在穆斯林看来,将身体隐藏起来的目的是表示谦逊,而谦逊无论对男性还是对女性来说都是一种可贵的品德。
这些表达着性别平等的说明牌前,往往站着若有所思的女性,在这个糟糕的现状里,这套说辞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但我们始终不知道妇女地位的下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虔诚的阿訇往往想要撇清极端组织的极端行为和伊斯兰原始教义的关系,让政治的归政治,宗教的归宗教;在《中断的天命》中,作者认为妇女完全转为私领域跟伊斯兰教的原始教义没有关系,更多的是从拜占庭和波斯文化中吸收过来的;今天有人说所谓的”荣誉谋杀“其实来自于巴基斯坦的部落氏族时期;而当我们将目光延伸到更早的远古,当畜牧业开始发展的时候,妇女就已经被排除在兄弟联盟之外了(而非我一直以为的,游牧民族中妇女地位更高一些)。
波伏娃说,原始社会对于母性神祗的崇拜来源于人类面对自然时的恐惧,而在一步步改造和征服自然的过程中,推翻女神,将女性贬低为他者,是一种必然。而后氏族社会兴起,家庭出现,女性便彻底异化成了财产,是一种物品,即便她不带头巾,自由行动,付出比男人还要多的体力劳动,她依然是一种财产。
承认人类历史就是充满了压迫,没什么好丢人的;或许宗教的特征就是不愿意承认真言可能也会是错的。
宗教之于我,依然是陌生的。看到大冬天里男人们在清真寺外面脱袜洗脚,我会觉得新奇有趣;看到充满游客的清真寺里,一个人旁若无人地祈祷,我会欣赏这种自成一世界的感觉;看到一家人聚集在清真寺的广场上,年龄尚小的孩子在地毯上蹒跚学步,内心也会羡慕这个小小的稳定的共和国。
不同的价值体系依然在剧烈地碰撞,小到个体,大到国家;历史的进步论已经逐渐被一种悲观的论调取代,或者说,正是这些充满暴力的碰撞促成了悲观主义的出现。如同那些纷纷扰扰永远不会有解决的办法一样,穆斯林的天命不会中断,他们还将在历史上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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