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來時那樣
第六天(7月6日)
寫下一個讓你決定結束關係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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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在一起。他因為參加研習,到我家附近。軟體一開就找到我,我開門揖盜,瞞著家人和陌生男子在閨房盡享魚水之歡。因為領域重疊,他逛我的書櫃發出真誠地讚嘆,讚美都很打在我的甜蜜點上,就像其他地方都很頂在我的其他點上一樣。可是當我終於等心裡的大雪紛飛都塵埃落定,試探性的詢問不如在一起吧時,他卻支支吾吾,表達驚喜但卻給不出正面回應。
我:是有別人了吧?
後來這則失之交臂被我壓進一篇短文裡,嗣後還得了獎,讓我發覺文學的真諦是把經驗用恰當的形式包裹進琥珀裡,看有沒有可能在時間之流的下游被人拾起,解壓縮出一部侏儸紀。讓我開心也不開心的是,他竟然還以朋友之名--準炮友之實?--和我保持聯絡。當然,不該全壘打的他也確實沒做,但不能全套有半套,不能本壘有一二三壘。他以「在網路上認識的電動朋友」身分深夜造訪,家人還留了一個空房給他。殊不知我們操縱的搖桿另有其根。
他也陪我回島上。而且,那是他第一次搭飛機。他開心得直接創了限動相簿,毫不避嫌,畢竟他的男友和我是有共同好友的。但三天兩夜我們都乖乖的,即使因為細故我自己出門和老友喝酒,把他放生在房間,隔天他也沒有氣急敗壞。這種情緒平穩其實很好,可惜此時此刻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黃金盟誓。
到日本後我們一段時間沒有聯絡,直到有一天我為了接起他的電話從三條通的Tully's Coffee(我都叫它禿里茲,但其實發音是塔利)店內推門到仍料峭的春寒裡,跟他說:但我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在這裡意亂情迷。我心想,反正先有男友的是你不是嗎,既然你誠不我欺,又何妨我開誠布公,光明磊落。他說他沒事,但沒等我細細交代完人在異國他鄉的柔腸百轉,就變了音調,草草掛上電話。
我竟然有種報復的情緒,快樂又有一絲酸楚的勝利。
之後就是他唉聲嘆氣說情變,想打給我說說話但我沒接,也不十分殷勤想回。不然這樣吧,我提議,你在我離京之前來一趟吧,暑假你不是沒課嗎,可以吧?他也說好。於是在茫然的暈船上終於有一件事可以期待,甚至暗暗希望早日服下他這錠制暈劑,我們說不定可以像金瓶梅向水滸傳借來的時間,可以十年不見老仙翁,壁上龍蛇飛動,可以轉了一圈,銜接上起點,彷彿時間從來沒有走過。
但直到夏天結束,他沒來。是我主動問起,他才承認。
同志遊行時我已經回台灣近兩個月,我們也是早在京都時期就約好,那一天可以陪我糾集的小隊伍微微浩浩蕩蕩。到集合時我訊他,他潦草一句今天不會到喔。好的,我想差不多就這樣了吧,無論什麼理由放鳥,失約本來就是很無禮的事,竟然能這樣輕描淡寫,我也沒有心力再拉拉扯扯。雖然未曾付過什麼情愛與時光,畢竟他都貢獻給別人了嘛,但終究是錯了--也錯過了。我把所有通訊軟體都鎖得一乾二淨。像來時那樣,相忘於茫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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