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开(1)

井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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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老窦今日仍然有呼吸有脉搏,精神过鬼。叫他死鬼,是因为他每次返来,屋企气氛都好似他头七。

阿开细时玩过电石,死鬼老窦摞返来。阿开有日落堂,锁匙一拧,就知死鬼老窦返来。一包嘢递过来,都几坠手,放落枱面,把声好清脆,阿开还记得那本杂志喺《星屏花》,封面是波大大的杨宝玲。死鬼老窦用佢把死鬼声:“摆低啦,玩的时候淋水。”

阿开未来得及应,死鬼老豆就到厨房,揭开煲盖望两望,又盖上,话,你阿妈又出去,我走啦。

死鬼老窦今日仍然有呼吸有脉搏,精神过鬼。叫他死鬼,是因为他每次返来,屋企气氛都好似他头七。每次如是,过完个拍乌蝇的中秋,屋企刚执拾,扔完再添,破落如着草,如果不是墙上少张黑白相,就真以为打完斋返来托梦。次次都刚巧,你执整完,他就拍门,批两只梨,咬住一只,第二只给阿开,阿开不接不行,一手汁水滴滴,一地水,阶砖揩(粗糙)得来又跣(滑),好似死鬼老豆。

旧时10月唔似现在,凉浸浸,那一年尤为特殊,死鬼老窦着一件翠绿色花衫,栋笃企(笔直地站着),就好似尿淋大一棵葱,领口擘擘(张开)——他这样的身份质地,热天好少着衫。心口鬼死咁白,吊住一块99金牌,起势踉,上头刻字好清但又看不真,勉强看得出有四字,一身湿立立又没有汗味,闻起来隐约似街尾“得米”麻雀台的味道。

次次返来都有给老母银纸(钞票),毫无规律又不足以叫家用,相比起钉的期数(还高利贷的高额利息)又多一点,不知道算什么,又不是钉咗(给棺材钉钉子的动作,指死了),总不可能叫安家费吧。

有时姿整会有个信封,有时利事封都无,摆落枱,就等老母等阵摞,如果在电影桥段里,会抓埋叠钱扬扬,现实中,他跟我老母不耍花枪(打情骂俏)都十年八年,似无扬的必要。老母此情此景亦没有火气,毕竟小别胜新婚,利事胜团圆。阿开日后忆起,彼时老母块面,甚至有少少恨(渴望)。毛出齐后的阿开,风月场所多少见识过,开心闭厄都会落欢场叹(享受)下,唯有念到自己身世就觉得好似石头爆出来,毕竟老豆老母都不似搞过的关系,唯有老母望住个安家费的信封,就春情荡漾,成块面都光。

死鬼老窦返来的时辰又真是几得意(有意思),肥挺铺铺(每一回)都不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计过。肥挺是三姑六婆叫的诨号,工友个个叫他鸠挺。自从死鬼老豆过大海,肥挺没过多久,就周不时称两支酒,油鸡叉烧上来,双宿双栖都没问过阿开,同老母撑完台脚(亲密地一起吃饭)撑床脚。当然,这种时刻阿开未撞到过,只是望住枱面油鸡叉烧之余的想象,那一阵枱面不单止多了油鸡,窗帘都换埋。

肥挺个名叫鸠挺就不知来由,鸠挺是阿开见过为数不多坦然面对自己条嘢细碌的男人。有次阿开去游水,撞到鸠挺同班工友冲凉,一除裤,鸠挺成只白水鱼,企到花洒头下面,仰高个头照淋,识了廿年的工友目睹佢条蚕虫大的何B仔,都吓到晓叫:“屌你啊鸠挺,条鸠细得咁交关嘅?”,鸠挺就来冲完凉,眯住对朦猪眼懒懒闲话:“人细鸠大,鸭细膍胵大”——可能这个问题已经从细到大被问过好多次,早已成肚答案。讲完甚至有少少得戚,肥仔,特别是从细肥到大的肥閪,个个知味暗沉,有此等心胸属实少见。那位工友,睇见条绝世细捻好似吓到,块面本来就黑,成个人没乜膏,腹肌一旧旧(块),屈住条腰搓番碱(肥皂)时好似洗腊肉。

阿开见到鸠挺条捻这个款,又念到阿妈对住鸠挺(以及换窗帘时)“走向新生活”的表情,霎时间明白男人乜嘢更紧要。

男人最紧要有钱,女人最紧要靓。

这句非出自阿开口,乃飞鹅西骨场“一路花”财务悦蓉话。一路花日日收工都是半夜四点,所以悦蓉好白净,星期五就更白净,平时前台出纳揸数,都几省镜(上镜),坐前台还要被人眼及及,但没人敢撩,只得找死不知道地方的死飞仔口多多,但适逢周五缤纷夜,经济不好,悦蓉就要兼咨客,下昼四点就开始化妆,盒粉底隔壁是一盒腊味排骨煲仔饭,豉油少葱,司机小鹏接老细细佬东来打个白鸽转,就对住悦蓉叫“白莲蓉白莲蓉”(粤语形容化妆太浓就叫“好蓉”),悦蓉听这个烂gag已经听到厌,木口木面话:“搵食啊嘛,唔洗做啊!”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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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盐“被科学对待的即自然,与之相对,被写成诗篇的则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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