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觴|第六章:雲霄飛車

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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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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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決心把自己犧牲給愛情,奉獻給他,哪怕一生只有一次機會,我也要毫不猶豫地浪費給他;也許他跟別人的關係都失敗了,卻注定成就我。


Drawing by AI

我們四個坐在那兒沉默,好像沉默這回事我們第一次有,還新鮮,而且一點不麻煩,可以當作無所事事來享受。更何況,我才剛剛經歷過一個美好的選擇,不管那意味著什麼,我都可以不追究。這麼想著的同時,我心頭漸起的笑意不小心在臉上洩漏了,俞榮眼尖瞅到之際,壞壞地笑說:「妳在爽什麼?」

爸和馬觀三同時不動的把眼珠轉到我臉上來,兩個人的表情南轅北轍。爸好像在鼓勵我試試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人活著總要找點麻煩事做。就像他的旅行,我媽,還有酒——他的旅行也許從未開始過,我媽被他永遠戒掉了,酒是他的新麻煩,不過他酗得很有節制,把那雙永遠沒睡飽的眼睛養得水亮水亮的。

馬觀三嚴厲多了,好像他才是我爸。他一臉難以置信的不屑,好像在說:妳不知道妳被人愚弄了嗎?還樂得去送死,那麼一廂情願?皮厚也該知道危險,人活著不能衝著一時快活,要步步為營;難道妳不知道一旦失了足,千古恨都不夠。實在是笨到出汁,傻到沒救。

俞榮可興奮了,他好像跟我一樣沒大腦,差別是我腦袋肯定不是空的。

「妳打算怎麼做?」爸很長者的問我。其實他比我還清楚我會怎麼做。

我聳聳肩,暫時還不想做靶心。

爸點點頭,眼睛轉回電視球賽,好像女兒不是他的。

我偷溜了馬觀三一眼,他臭著臉好像電視跟他有仇。

現在只有俞榮的熱烈眼神在跟我激動的交流,我懷疑他會比我先愛上這種犧牲奉獻的癮頭。沒錯,我決心把自己犧牲給愛情,奉獻給劉銘翔,哪怕一生只有一次機會,我也要毫不猶豫地浪費給他;也許他跟別人的關係都失敗了,卻注定成就我。


第二天,姊打電話問我怎麼一回事,她聽說我已經做了劉銘翔的女朋友。我想一定是俞榮那個大嘴巴,他未免興奮過頭了,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怎麼能說溜嘴,尤其是姊,他的舊情人。

我戰戰競競地說,那只是口頭上的約定,還沒有正式來真的。

「口頭上?」姊吼起來,「什麼來真的?妳是腦殘還是怎麼了?」

我覺得受到了冒犯,脫口便說:「我知道妳嫉妒我──」

「我嫉妒妳?」她吼得更淒厲了,「我腦子又沒壞掉——」到這裡又輕下聲說,「小方,聽我說………」

「我現在沒空。」

「好,下班我去找妳。」

我想妳終於肯來找我了,為什麼以前都是我去找妳,這不是嫉妒是什麼?

「下班我也沒空,我要去找我男朋友。」我故意藉躲她來刺激她;失控的前女友是現任女友的娛樂。好久沒這麼舒暢了,有什麼比此刻更解恨呢?

「妳別再傻了,劉銘祥不可能愛妳的。」她不失優雅的咆哮裡藏著挫折。然而那時我沒聽出她真心的焦慮,即使聽出來了我還是會認為她失控的起源是他,而不是我。

「我想,這不干妳的事吧!」話說絕了才能做自己,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好吧,我知道了。」她把電話掛了以後,我才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灰心透過話筒傳進我內。

姊,我愛他,妳知道的。


過了煎熬的三天,劉銘翔始終沒有打一通電話給我。俞榮開始憤憤不平的說這種男人妳要他做什麼,他擺明了耍妳只為了逼走他前女友。我想俞榮你現在才看清楚情況噢,我真服你了。然而他不打給我,我會打給他的。死皮賴臉我也要他遵守承諾;不能天長地久,至少曾經擁有。我想我就是愛他愛到視死如歸、義無反顧了。

馬觀三陷入默想狀態,心思在跑,嘴上卻沒話。他不再給我臉色看,還跟平常一樣,可俞榮一談起劉銘翔,他就裝聾,必要時作啞,埋首吃他的,卻也沒有比我們吃得多。他不想談,我覺得也好,起碼是沉默的支持。

下定決心後,我擔著一百二十個心打電話給劉銘翔,他聽到我的聲音有點愣怔,接著彷彿才想起我這號人物的存在,沒有熱情,也不冷淡。我的結巴他都沒在意,也不重視我的心已經到了喉嚨口。我們在無話的靜默中角力了一會兒,然後他說他會遵守承諾,但希望我等他十天,十天以後他就是我的了。名正言順,一絲不苟。我問他是不是包括前面那三天,他說是,再七天,再七天妳打給我。我懸著的心整個安了,像坐雲霄飛車到了頂,正在瘋狂下滑,但我知道這苦有個期限,等待的終點就快到了。

然而,等夜半靜下來時,我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哭得那麼淒慘,見到我親爸都沒有哭成這樣。我覺得需要有副肩膀,而那副肩膀的使用權在七天後;我突然好希望擁有亞當山德勒在命運好好玩裡的遙控器,把時間轉到七天後。雖然他的下場很慘,但人不都是這樣的嗎──害怕活在痛苦的當下。

第二天傍晚,軒軒載姊來找我,他騎好遠的路,看得出來屁股都坐裂了。姊一見到我就哭,她是急,但我想成別的了。我們談不到兩句就開始大吵,軒軒嚇得臉色發白,俞榮緊挨著馬觀三,那張小臉像極痛苦又像極快樂。馬觀三好整以暇勾著俞榮的脖子,那姿態像在說,怕什麼,有我呢!那時我正激動,也不知怎麼能分心去注意到別人,尤其是俞榮和馬觀三忽然那麼緊密的樣子,讓我覺得好受傷──至於我在受傷什麼,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即將永別熟悉的鐵三角關係,讓我不習慣吧。

我記得我把房門甩在姊的臉前時,天剛黑透,臉上的熱淚變得涼颼颼,胸口塞得滿滿當當,無望的感覺像是落入一個怎麼也走不出的圈套。最慘的是,我知道他不愛我,我知道姊是對的,馬觀三是對的,但我只求抓住這個愛他的機會,痴心妄想他有一天會用他的愛回報我。為了這個,我願意錯,願意讓所有人唾罵我。就當我犯賤好了。我想,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一切都值得。

然後,那約定好的七天,終於在跟姊的冷戰中悄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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徙逍成功就是做真心喜歡做的事而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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