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髮(二)

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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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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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後,我再也没有去過小販市場剪髮。不久後,整個市場給夷平了。


剪髮作為一享受,於我是很難理解的。身邊的同學是隨着年紀增長愈來愈喜歡恤髮。每次剪髮都是嘗試訓導主任的底線。放假更可試染髮。煥然一新的髮型總是帶着笑容,準備好接受議論。


可是在那小學至中學時期,我目睹了另一關於理髮的實情。原來小時候那種齋剪,用電刨剷青頭,只是簡化了的,很低級的生意方式。剪刀和刨都是用完再用,不太衛生。那短短五分鐘已叫我不安。但真正的傳統理髮,上海師傅主理,則可用上兩個鐘頭。


那是我的外公。香港人也會稱作「公公」。那時早已退休,日日行山,從小照顧我接我放學。臉上皺紋多深,一頭白髮總是梳成完美的蛋撻頭。終有一日我須要陪他去理髮。那是在官塘某唐樓二樓,相信現已拆缷。男賓部一排皮沙發椅子 光潔明亮,雪白上衣的老師傅像老朋友般招乎。


我公公用熱毛布敷過臉,放鬆地斜躺在沙發上。扶手和腳托的位置剛好承載他高大的身軀,蓋上白布。師傅手快,有條不紊,剪得細。看公公輕鬆的面容,再躺深一點,然後刮面剃鬚。他没有睡,那是比睡眠更深的享受。


而我對着那寒光閃閃的刀片是愈坐立不安。到最後一步,師傅拿出像原子筆尖大小的幼長耳挖,公公坐直,清耳垢。師傅把那筆尖伸進去耳窩,旋動……我也忍不住站起來,行過去看有什麼東西會給挖出來。公公在白布下的肌肉一身都緊繃起來。「唔好過來呀,坐返低啦。」我給那句凝住了。孩童的魯莽本來就危險,放在這手腳被蓋着的地方,身體上最脆弱的部分就直接暴露在別人的莽撞前。


於是小心奕奕的坐下,希望以後不用來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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