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87《史記》卷十〈孝文本紀〉19：用歷史紀錄來進行懲處──諡號與廟號

──────────原文──────────

孝景皇帝元年十月，制詔御史：「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制禮樂各有由。聞歌者，所以發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廟酎，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關梁，不異遠方。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收恤孤獨，以育群生。減嗜欲，不受獻，不私其利也。罪人不帑，不誅無罪。除宮刑，出美人，重絕人之世。朕既不敏，不能識。此皆上古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德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焉。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德之舞，以明休德。然後祖宗之功德著於竹帛，施于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為禮儀奏。」丞相臣嘉等言：「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德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德。皆臣嘉等愚所不及。臣謹議：世功莫大於高皇帝，德莫盛於孝文皇帝，高皇廟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世世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宜各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歲獻祖宗之廟。請著之竹帛，宣布天下。」制曰：「可。」

──────────翻譯──────────

漢孝景皇帝在位第一年的第一個月，也就是十月的時候，下詔給御史：

「我聽說古代帝王，有取天下之功的稱為『祖』，有治天下之德的稱為『宗』(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製定禮儀、音樂各有其根據。還聽說『歌曲』是用來頌揚德行的，『舞蹈』是用來彰顯功績的。在高廟獻酒祭祀，演奏《武德》、《文始》、《五行》等歌舞。在孝惠廟獻酒祭祀，演奏《文始》、《五行》等歌舞。孝文皇帝治理天下，開放了關卡、橋樑，處處暢通無阻，邊遠地區也是一樣(通關梁，不異遠方)；廢除了誹謗有罪的法令，取消肉刑，賞賜老人，收養撫恤年少無父母以及年老而無子的貧苦人，以此來養育天下眾生(收恤孤獨，以育群生)；他杜絕各種嗜好，不接受臣下進獻的貢品，不求一己之私利；處治罪犯不株連家屬，不誅罰無罪之人。廢除宮刑，放出後宮美人，對使人斷絕後代這件事看得很重(重絕人之世)。我不聰敏，不能明瞭孝文皇帝的一切。但他做的這些都是古代帝王做不到的，而孝文皇帝都親自實行。他的功德顯赫，比得上天地(德厚侔【音同謀，等同的意思】天地)；恩惠廣施，遍及四海，沒有哪個人不曾得到他的好處。他的光輝如同日月，而祭祀時所用的歌舞卻不相稱，對此我心中非常不安。應當為孝文皇帝廟製作《昭德》舞，以顯揚他的美德。然後將祖宗的功德載入史冊，流傳萬世，永遠沒有盡頭，我認為這樣做很好。此事交給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級的官員和禮官來共同制定禮儀，並上報給我。」

丞相「申徒嘉」等人說：

「陛下始終想著孝親之道，透過製作《昭德》之舞來顯揚孝文皇帝的赫赫功德，這都是我們這些愚鈍的臣子所沒有想到的。我們恭敬地建議：這世界上取得天下的功勞沒有高於高皇帝的，治理天下之德行沒有超過孝文皇帝的，高皇帝廟應當作為本朝帝王的太祖廟，孝文皇帝廟應當作為本朝帝王的太宗廟。後代天子應當世世祭祀太祖和太宗之廟。各郡各國的諸侯也應當分別為孝文皇帝建立太宗之廟。每年朝廷祭祀時，諸侯王和列侯都要按時派使者來京陪侍天子祭祀，每年都要祭祀太祖、太宗。請把這些寫入文獻，向天下公布。」

景帝下詔回應說：「可以。」

─────────解說與心得─────────

每每有歷史考題提到「孝道」時，我總是告訴學生，一定優先選擇「漢朝」，因為漢王朝是個標榜「孝道」的王朝，所以每個皇帝的諡號都會加上個「孝」字，以凸顯王朝的特色。

在這篇漢文帝傳記結束之後，司馬遷並沒有馬上接著發表屬於他個人特色的「太史公曰」，而是透過漢景帝的作為來繼續彰顯漢文帝的偉大。換言之，就是要透過漢景帝的孝順行徑，再次告訴我們：漢文帝對王朝的巨大貢獻。

由於中國古代帝王的稱呼很複雜，所以這裡有必要特別釐清一下。

首先是「諡號」，是指每個帝王或人物死後由後人依據他生前行為所給的稱呼。例如：漢文帝的諡號就是「孝文」。

再者則是「廟號」，這是指放在祖廟裡的神主牌上刻的稱呼。例如：漢文帝的廟號則是「太宗」。不過，並不是每個皇帝都有廟號，原則上諡有所表現的帝王才有。

最後則是「年號」，這是漢武帝之後，為了方便紀年而用的名稱。

透過這段史料，讓我學會一件事：王朝開創者的「廟號」會被稱為「祖」，例如漢高祖、唐高祖、明太祖、清太祖等。另一方面，為王朝立下典範的帝王，他的廟號則會被稱為「宗」，例如漢文帝的廟號則是「太宗」、漢武帝的廟號諡「世宗」。

這套有點複雜的廟號、諡號系統，除了彰顯後人對前人的緬懷之外，也可以當作是對活人的一種規範。畢竟，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年而已，終究會有死去的一天。或許當代的法律無法對惡人進行制裁，但只要知道真相，歷史紀錄就會留下紀錄，後人也可以透過這套方式對前人進行褒貶。這就是古代每個修史者最希望「歷史」發揮的功能，所謂「孔子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就是指這個道理。

漢文帝的故事終於到此結束，接下來就讓我們來看看司馬遷會給漢文帝領導的時代什麼樣的評論吧！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