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花洒

​ 最近很热，地板的水渍很快就会干。浴室的花洒不知何时开始滴水，一滴一滴间隔地砸在开关上，溅开成无数水花洒在地板上。地板是被不间断地滋润，还是被不间断地打扰？我无从得知，只晓得水滴洒在我的后背，带来不经意的刺激，提醒我在浴室里有这一动态的存在。最开始是便池的水箱坏了，冲水之后，还持续轰轰地下水。我为什么提起“最开始”，是想回忆起一些生存细节，然而很可惜，我没有想起很多。纱窗左边一直都关不住，别处的蚊子时不时飞进来，停落在我的皮肤上引起注意，还没等吸食血液，就被我打落，尸体冲进下水道。窗户上边老旧的腻子时不时掉落下来，砸在一块小镜子上，覆盖住镜子上边的灰尘。灰尘却时常存在。窗帘被我入住的时候拉坏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窗户玻璃面前，好在窗外的树叶为我遮蔽了不少隔壁小区的阳台，天晴时候落下的月光经常不吝啬透过树叶进入浴室。

再想起来，就是感情在其中的发生。洗澡和性爱。两个躯体在滴水的花洒下相互抚摸，而月光光顾的树叶就投影在身体上，水汽氤氲之后朦胧了窗户玻璃，窗外进来的投影就消失殆尽。实际上开灯之后的浴室，不会有树叶的投影，而我乐意这样想，我不清楚缘由，像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在转化成文字，或是我把一段结束的关系浪漫化。时间渐久，很多细节就容易丢失，而热衷回忆细节在困扰我，想不起来就感觉背叛了记忆。

为了证明我未曾背叛“记忆”，我翻看了相册，这样带来了新的困惑，就是占据一整个手机相册的恋爱期间的照片该去往何处？同时也在前面“证明”一事中得出了结果：我确实背叛过“记忆”，因为相册里面生活细节很少，几乎都是挑选“修葺”过的。但没有全部背叛，因为在那些照片里面，不单单是一个个人像，还激活了背后地点和发生时间的记忆，以及一整段感情的组成。其中有一段视频，夜晚，我们回家，在小区里面空旷的街道，他翻了个幼稚的筋斗。我忘记了那天为何迟迟回家，他又为何要翻筋斗，只知道在视频里面，我们哈哈大笑。细节丢失了不少，但回忆起来当日应该发生了愉快的事。还有一些愉快的照片，但拍完那些照片之后就有了争吵，以至于在我放不下的时候，我会想起了对方的背叛过，这又足够让我想清楚一些。

前面提到过的，很多照片都是“修葺”过的，所以留存在手机里面的大部分都是愉快的，这就导致我有上一段第一句“照片该去往何处”的疑问。而这需要一些建议。我不知该在何人处寻找，只得把它放一放，和不曾维修的厕所冲水设备、滴水花洒一样，会不经意间变好？也可能会持续性地习惯？而我呢？花洒不经意掉落的水花砸在我的后背，激起刺激不持久但猛烈，消逝但不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