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遺物整理師》與《無人出席的告別式》── 那些我們未能親口說出來的話

沒有名字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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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死亡,大家有甚麼想法呢?死亡,對死者來說是終結,但對仍然活著的人來說尚未結束。死者家屬要為死者舉辦告別式以及商討不同事宜。這些儀式又有著甚麼意義呢?

對於死亡,大家有甚麼想法呢?人一出生,便要面對死亡。但在我們死後,我們的生命仍未走到終點,因為我們依然活在親友的腦海中。這次,我為大家介紹兩部有關於死亡的作品──《我是遺物整理師》及《無人出席的告別式》。

韓國電視劇《我是遺物整理師》在2021年5月於Netflix平台上播出,作品一經播出後,與另一部韓劇《如蝶翩翩》一同被列為今年最為催淚的韓劇之一。同為與死亡相關的作品,《無人出席的告別式》的風格截然不同。《無人出席的告別式》是一部在2013年上映的劇情電影,電影在第70屆威尼斯影展地平線單元中首次亮相,並獲得該單元的最佳導演及Pasinetti最佳影片兩個獎項。

《無人出席的告別式》故事講述公務員約翰·梅的工作是負責幫助一些孤苦無依的獨居人士舉辦他們的告別式,為了讓死者在最後一程走得安心些,他都會從死者的個人檔案中慢慢找尋與死者有關係的人,並邀請他們到出席死者的告別式。遺憾的是,約翰·梅多次舉辦的告別式都沒有死者親友出席。有天,約翰·梅的上司告訴他,由於政府要縮減開支,約翰·梅將在完成手上的案子後離職。於是,約翰·梅努力地處理他的最後一案,卻不料在過程中發生了意外。

《我是遺物整理師》故事圍繞著名為「天堂移居」的遺物整理公司展開。患有亞斯伯格症候群的韓可魯與爸爸韓靜佑一同在「天堂移居」工作。他們負責整理死者的遺物,並把遺物轉交給死者想給予的人。然而,有天韓靜佑卻因病逝世。為了照顧韓可魯,韓靜佑在死前立下監護人契約,讓他的弟弟曹尚久擔任監護人。在正式成為韓可魯監護人之前,曹尚久必須與可魯同居三個月,並在「天堂移居」工作。出獄後的曹尚久為了金錢,答應成為可魯的暫時監護人。另一方面,韓可魯的鄰居,尹樹木因為擔心曹尚久會傷害韓可魯,故一同加入「天堂移居」工作。在工作的過程中,他們遇到許多抱著遺憾死去的人,而更意外的是,他們發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真相。

  • 聆聽
韓靜佑:「爸爸常常說甚麼?眼睛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只要你記得就永遠不消失。」

一個有效的對話需要一個說話者與聆聽者。在許多時候,我們都只是說話者,我們假裝聆聽別人的話,但其實是在等待自己可以說話的時候。當時機出現時,我們便馬上開始說話。《我是遺物整理師》在劇中不只一次強調聆聽的重要性,作品更進一步地指出我們不只可聆聽生者的話,若我們用心的話,更可聽到死者的心聲。在劇中,韓可魯與父親韓靜佑曾有過以下的對話:

韓靜佑:「我啊,在試著推測死者生前的想法。」
韓可魯:「這樣就能知道嗎?但是死者不會說話。」
韓靜佑:「他們的確沒辦法像活著的時候用聲音說話,所以我們要試著解讀他們的想法。我們要仔細研究在這盒子裡的物品,那麼,就可以一步一步的推測死者想說的話,和想表達的想法。」

死者並不能透過言語來傳遞他們的話,但所謂「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他們的遺物可真實地反映他們的想法。有些人不善言語,但他們善於用行為來表達他們的情緒。透過死者遺留下來的物品,我們可以了解到他們是怎樣的人,與他人的關係如何。雖然我們與死者從沒有過對話,但我們能借著遺物來一步步了解死者。在《無人出席的告別式》中,約翰·梅亦是透過死者的個人檔案來了解死者,從而找尋與死者有關的朋友和親人。看著兩部作品中的角色抓緊每一條線索來了解死者,不禁讓人產生在觀看偵探類作品的感覺。這兩部另類的推理作品的確為觀眾帶來新鮮感。不少人對於偵探類或推理類作品慢慢產生視覺疲勞,由此開始期待不一樣的推理作品。而這兩部作品用新的叙事方式為觀眾帶來新的推理體驗,讓觀眾明白推理元素可存在於不同類型的作品中,並非只有偵探類、懸疑類作品才存在推理元素。當然,兩部作品並不是以推理為主要故事構成元素,因此觀眾的參與度相對其他推理型作品來說較低,不過在主故事中加入少許另類的元素的確為故事帶來不少趣味。

與《無人出席的告別式》不同,《我是遺物整理師》在單元故事中加入死者生前的不同回憶,讓不同角色變得更加立體,亦能讓觀眾對不同角色產生共鳴與共情的效果。老實說,我非常喜歡這種描寫人物方式。我們不透過主角間的相處來明白不同角色,而是透過角色常用物品來認識不同角色,這種有趣的描寫人物方式與美國電視劇《漢娜的遺言》有著相似之處。有看過《漢娜的遺言》人都會知道故事一開始便告訴觀眾們漢娜死去的事實,而隨著故事的展開,觀眾會一步步跟著劇中的角色發現她自殺的原因。相比第一季,我更喜歡《漢娜的遺言》的第二季。〈事實上我在看《漢娜的遺言》時錯把第二季認為第一季,所以我是看完整部第二季時才看第一季。〉我較喜歡第二季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劇情或其他原因,而是因為第二季的叙事手法非常特別。觀眾對於漢娜這一角的認識源於漢娜的同學於法庭上對她的描述及不同的回憶片段。所以我們只能通過他人對漢娜的不同指控或陳述來認識她,最有玩味的是不同人對於漢娜的描述時常不同,甚至相互矛盾。隨著不同證人上庭作供,觀眾可以認識到在不同人眼中的漢娜是怎樣的人。而這種描寫人物方式與《無人出席的告別式》略有相似,約翰·梅走訪不同的人,並在過程中認識到死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另一方面,《我是遺物整理師》亦讓觀眾明白到人與人溝通時,懂得聆聽的重要。正如上文所述,有時候我們在聽別人說話時並沒有真的在聆聽,即亦是所謂的「左耳入,右耳出」。與人對話並不容易,有時候我們會錯誤地理解他人的意思,甚至未能真正地理解他人的話語。韓可魯與父親有過以下的交談:

韓可魯:「我覺得與人對話很困難,因為我不知道別人在想甚麼。」
韓靜佑:「想了解別人的感受或想法就要試著站在對方的角度想。我們只需要想像一下,如果我病得那麼重,會有多難過?;如果有人欺騙我,我會有多生氣?;如果有人稱讚我,我會有多高興?像這樣。」

溝通是一門深奧的課程。許多時候我們會不願意展露自己真正的情緒,於是我們會用言語去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亦因此,人們產生不少溝通障礙。對於這些情況,我們可以參考韓靜佑所說的方法去嘗試理解對方。有些話我們難以言喻,利用我們的同理心,我們把自身代入到對方的情緒中,這樣的話我們便可以明白到對方沒有說出口的話了。溝通並不只是聽別人的話語,更是理解別人說那些話的原因以及情緒。因為在許多時候我們都是抱著某些目的才說話,可能是抒發自己的情緒,又或是分享資訊。只有理解到他人為何說出那樣的話才達到「聆聽」的效果。

  • 儀式的意義
韓可魯:「就如叔叔說的,『我們希望死者能平安到達天堂』,如果這種卡片一張都沒收到,他們會很傷心,所以我才送,希望金仁秀先生跟李美善小姐能夠平安到達天堂的人,有很多很多,所以由我們代表送一張卡片。」

死亡,對死者來說是終結,但對仍然活著的人來說尚未結束。死者家屬要為死者舉辦告別式以及商討不同事宜。不知道大家覺得這些儀式有甚麼意義呢?在《無人出席的告別式》中,布拉奇先生對約翰·梅:說過:「我一直在想這件事,你的工作,說實話,人都死了,葬禮是為了活人辦的,如果沒有人出現,那表示沒人在乎,對吧?我的意思是對於生者來說,可能不知道比較好,沒有葬禮,沒有悲傷,沒有眼淚,你覺得呢?」於現實情況來說,他說得一點都沒錯,死者早已不在,我們舉辦的葬禮只有活人才可參加。但若是這樣的話,我們為死者安置的墓碑也是為了活人而做的嗎?或許是這樣沒錯。墓碑成為我們與死去親人溝通的橋樑,同時我們亦利用墓碑來紀念我們死去的親人,好像墓碑在,我們的家人仍然在我們身邊一樣。不過,隨著科技的發達,這些儀式對於我們的意義慢慢變淡,拜祭先人不再需要親身前去,而是在網絡上就可輕鬆完成。這或許是因為對我們來說,拜祭先人並不是真的為了先人,而是為了盡我們自己一份的孝心,所以做了就可以了,不管是在網上還是親自去拜祭。科技日益進步,說不定在將來,我們不再需要親身去做這些習俗和儀式,而是都在網上完成。

每一個離開這個世界的人,都擁有著豐富的故事。《我是遺物整理師》透過每一個不同的案件來探討社會上不同的弱勢社群:基層弱勢人士、獨居長者、恐怖情人、同性戀戀人、重病老人及跨國孤兒。不知道大家在看《我是遺物整理師》時有沒有跟我一樣的感覺,看著韓可魯幫助死者打掃房間的畫面時,心中有著治癒的感覺。當他慢慢把死者的雜物、家具搬出死者家中時,這就像是他在幫助死者清理他生前的回憶。相比《我是遺物整理師》的溫馨,《無人出席的告別式》的結局顯得分外孤寂。約翰·梅為死者奔波,但在他的告別式上卻無人出席。所幸的是,他並不孤單。他的告別式無人出席,但在他的墓碑四周,卻被夥伴圍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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