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今年年初，因《立場》和《眾》兩家公民媒體在極短時間內雙雙結業，我在這而發表了《拋磚引玉-我們能有一個比新媒體更新的媒體嗎》，從而引起對新型態去中心媒體的探討。

說是探討，因為去中心媒體尚未成形，幾乎沒人見過它究竟長什麼樣。但是正因為還未成形，先來的拓荒者就有更大的空間根據自己想像建構出理想的新媒體型態。上星期六收看了劉細良和Bonnie CHEUNG主持的《技安的未來世界》。這是《城寨》頻道其中一個我喜愛的節目。主要是探討科技對人類未來可能帶來的改變。上星期的節目，他們正是探討內容農場能否用作保護新聞自由的工具。什麼？內容農場不是假新聞的溫床嗎？怎能成為保護新聞自由的工具呢？本篇嘗試分享該節目給我的啟發。先討論內容農場已知的問題，以及為一般人帶來的負面印象。然後會探討內容農場這個工具能如何用在正面的事情，例如幫助建構去中心媒體。最後我會分享我所觀察到的去中心媒體的多樣型態。

提起內容農場總是恨得牙癢癢

作為寫作人知道文字在人類思想觀念建構上的份量。同時我也十分珍視新聞自由。基於這樣的價值觀，一提起內容農場，我總是要麼蔑視，要麼火冒三丈。為什麼呢？無他，因為太多這樣的內容農場網站做盡發佈假新聞，偷取別人文章充流量，當標題黨以聳動標題騙取點擊，或者發佈一大堆表面真理實際歪理，把小聰明當作大智慧的垃圾文章。粵語有云：「做得衰嘢多人地點會對你有好印象？」因此，只要對內容農場稍有認識，一提起這個名詞，人們很自然就會聯想到假新聞、盜版，以及空洞無物的無營養內容。可以說，現時內容農場給人的印象真的壞透了。我曾經也對內容農場寫文發砲，也分享識別內容農場的經驗，建議一發現這些網站就採取「永不錄用」的態度。一眼不要看，更不要分享他們的網站連結。不過收看了上星期的《技安的未來世界》之後，我對內容農場的負面印象似乎有點改觀。

倘若農場提供養料種出優質內容呢？

無可否認，現時絕大部分內容農場網站都被一些想賺快錢的不良分子利用。不論是盜取他人創作，還是以內容生成器產出標題吸引內容空洞的垃圾文章騙人，目的也只為衝流量爭取搜尋引擎排名，從而吸引廣告。更甚者，內容農場也被極權政府用來宣傳逆來順受、明哲保身等「人生大智慧」，以達到為穩目的。但內容農場只能作上述用途嗎？倘若有認真耕耘的農夫，他們尊重創作，願意給原創者付費購買內容，並且運用網站強大的SEO能力為這些創作作策展和推廣，那麼內容農場又是否我們想像中那麼邪惡呢？

透過上星期《技安的未來世界》節目，我看見一個去中心媒體的新藍圖：每一位公民記者，不論是攝影記者或文字記者都是一家小型通訊社。他們不受僱於任何傳媒機構，但可以把採訪內容賣給任何一個發佈平台或新聞策展人。而新聞策展人的角色就相等於傳統媒體機構的編輯。但他們也並非受僱於任何一個新聞機構。策展人運用自己的新聞觸角選擇和整合從獨立記者處購得的新聞，再以公眾明白的方式在合適的平台策展。這些新聞策展人不但需要有新聞觸角，有公信力，還要熟悉在網絡推廣內容的方法，包括如何運用網絡演算法，如何容易被搜尋引擎找到等。網絡推廣的部份，其實正是內容農場正在運用的技巧。該集節目給我最大的啟發，就是提醒我任何科技、知識與技巧都是中性的。有人用他們損人利己，也有人用他們達到互助共生。就像上述新聞整合策展的例子，有抱負的新聞策展者們也能利用內容農場的推廣技巧，推廣獨立記者們採訪得來的新聞，為獨立記者提供持續訪問報導的資源，建立互助共生的生態圈。更重要者，就是這樣的生態圈並非一個固定組織，老大哥們難以一網打盡。其實現時《城寨》頻道逢星期一、三、五播出的《城寨新聞》，正是新聞策展類節目。報導與策展的生態鍊已有初始型態。

去中心媒體還有那些型態？

我們稱網上自媒體為「新媒體」。而去中心媒體則是比上述新媒體更新的媒體型態。這種型態的誕生，核心目的就是抗審查，抗經濟打壓。使媒體人在目下的惡劣環境中持續報導。依照我的觀察，這種新媒體型態雖然仍處於探索和實驗階段，但也出現了一些雛型。包括：

一，獨立記者與電子書出版社的合作，把訪問報導製成電子書出版。我最近在Readmoo.com購入的《烏克蘭的不可能戰爭》，作者就是一名獨立記者；

二，新聞發佈平台或寫作平台以獎金形式徵集獨立記者的報導文章。Matters的「讓愛發電第二季──非虛構寫作」，以及最近已經舉辦了兩季的「在場非虛構寫作獎學金計劃」正是這種類型。「在場」的規模比「讓愛發電第二季」為大。不但入選寫作企劃能獲得更豐厚的獎金，還享有編輯支持，以及作品能在其他發佈平台如《報導者》、《端傳媒》刊出的機會。這些都是建立內容生產者與內容發佈者共生關係的嘗試。

回到去中心媒體究竟長什麼樣的問題，我無法給出確切答案，相信現階段也沒人能給出確切答案。活在失序的時代我們很容易因混沌而迷失。但失序的根本原因，是舊有秩序無法回應新的問題與需求。失序會令很多人恐懼迷惘，但同時在失序中，我們也能看見治本與重建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