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女孩的話

儘管新年即將到來，女性境遇卻遠沒到辭舊迎新的時候。最近的新聞，每一條看了都生理不適。

牟林翰，馮世祥，錢逢勝，老中青齊活了。

而受害者都是年輕女性。

今天不想用什麼曲筆，寫什麼隱喻，只想告訴你：這些人，有毒。

考慮到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人際關係建立以後的，或是戀人，或是夫妻，或是師生。下面我們聊一聊那些本來不該是常識的常識。就當做是某種生存指南吧。

儘管下面會有一些說教，但是在那之前，仍然想聲明：我非常不喜歡媒體用小白兔和傻白甜來形容受害者。她們受過良好教育，在事情發生之前能夠以高於平均水準的方式完成社會和家庭對她們的各種要求，她們並不是典型意義上的弱者。如果我們沒有完備的預防機制、監督制度，沒有自始至終的有關性、有關權力、有關社會的通識教育，你又憑什麼要求一個“正常”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天生就具備一顆刀槍不入的鋼鐵之軀。

再退一步說，良性的社會裡，天真者也可以存活。

指責小白兔單純的人們，自己也未必在黑暗森林裡面活的順利。

已經進化成豺狼虎豹的人們，也難免有被巨獸視為小白兔的那一天。

當下的情況是，不管打怪通關變強大，都有可能成為刀板上的待宰魚肉。而一個有著各種各樣情感的人，在資訊不對稱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天天在對異性的提防裡面生活的。

不要把事情簡化為傻VS壞，所謂的聰明是沒有上限的，而所謂的壞或許只是日常的另一面罷了。

誠然，你可以說這些女性缺乏所謂的“常識”，但也拜託想一想，你希望她們所具備的那些“常識”真的正常嗎？

另外，我也非常討厭用PUA或者SM等比較吸睛的時髦術語去模糊掉事情的焦點。快速的使用一個標籤分類或許能夠幫助你理解事情的某個部分，但是這非常偷懶，也不怎麼尊重遭受複雜境遇的當事人。有的事情和PUA或者SM無關，和每個人都有的人性有關，和社會文化裡面根深蒂固的東西有關。

好了，儘管那些常識一度非常的隱晦，我們今天仍然要好好的聊一聊。

從宇芽家暴到牟林翰對女友的精神施壓，這段時間下來，結合許多群組討論和自己身邊的觀察，我發現，我們覺得性格扭曲的男性其實生活裡面一點都不少。你以為精神控制是所謂電視劇裡面的橋段，可真實生活裡面安嘉和從來就不是少數。

我沒有辦法做一個量表讓你去打鉤，但是以下這些特徵供你參考。

§ 極度自我，過度放大和戲劇化自己的心理活動

§ 拒絕平等溝通，只允許他單向輸出，不允許你平等對話

§ 讚美你聽話的樣子

§ 有意無意羞辱女性

§ 時而極度自傲，時而極度自卑

§ 對權力/名譽等極度嚮往，誇大炫耀自己的成就和才華

§ 賣慘，擅長道德綁架，以愛之名合理化自己的不當言行

§ 使用語言或者肢體暴力

§ 在經濟上不斷向你索求，無視給你造成的壓力

§ 對你的身心健康不關心或者敷衍

§ 不珍惜你的秘密、創傷，並且利用它們

§ 因為前面的戲劇化的特徵可能會給你一些浪漫想像/回憶

以上，是喜歡搞精神控制的男士們通常具備的特點。而至於錢逢勝之流，則可能是這些特點：

§ 語言和空間上主動模糊和年輕女性的邊界（比如發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給你，和你不熟裝熟，邀請你進入私密空間，熱衷和你獨處）

§ 在沒有語境的情況下貿然評論你的外貌、身材等

§ 在你面前無必要的過分殷勤，在純男性的場合裡面卻對女性各種貶損

§ 和女性討論愛情婚姻等問題（豆瓣上刷到一個發言說如果男老師和你討論波伏娃都得小心，雖然聽起來鶴唳風聲，但是不無道理）

§ 避免和你討論真正的專業話題，或者敷衍，總是從專業話題繞到你個人

精神控制是真的恐怖，凡是有所體會的人回想起來都難免後怕。大家說現成話都有點不腰疼，實際上，每個人都有珍惜和在乎的核心價值，我們都沒有那麼強悍。精神控制這個詞本身也有點玄乎，乾脆說精神施壓或者精神折磨吧，就是在相處中反復地讓你的精神處於一個非良性的狀態。他們又聰明又壞，他們會一點一滴滲入你的精神世界。利用你的善良、於心不忍、對生活的美好想像，你在乎的東西，讓你一點點變得不自信，變得言聽計從，變得毫無自尊，到最後，甚至連離開都沒有力氣（不是勇敢的問題，而是是否還具備意志和行動能力的問題）。

女孩們不是沒有勇敢過，不是沒有堅持過。只是當面前那個暴戾恣睢的物件和整個社會對女性的規訓結合起來的時候，那一點點勇敢和堅持真的好無力，好脆弱。

怎麼避免遇到呢？只能說一方面注意自己的身心健康，如果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盡可能多的和你身邊有能力幫助你的人交流（那些喜歡大事化了的和事老朋友就算了），同時平時多把資訊分享出去（不是秀恩愛，是有人能和你討論討論你的親密關係），不要遺世獨立，保持身邊熟人對你目前所經營關係的知曉，或者至少有日記微博之類的記錄性的東西。

另一方面，客觀上閱歷的增加和對人事的瞭解的確能夠幫助你更好地洞察。只是這個東西和年齡經歷有關，也沒有什麼可以照抄的路子。或許現在網路發達，如果你真的能夠用心通過每一次的新聞教科書，去瞭解她，瞭解她們，而不是事不關己，或許也能夠從她們的經歷裡面得到啟發。人生像黑暗太空，大多數時候你都沿著前人的要領在星雲迷霧裡面摸索，有的時候遠處的飛船遭遇了事故，那些碎片、那些不清楚的信號，被你看到和聽到的瞬間，請花些時間去體會，因為那不是不相干的他們，而是一起找活路的我們。

同時，不要擔心自己太凶，不要擔心自己不夠體面，不要擔心自己像個“潑婦”。隱忍是這塊土地上的女孩很容易就具備的良好品質，請把它留給生活的其他難關，不要把它用在對自己的消耗上。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聽起來也非常的文明和理性，非常的不給世界添麻煩，可是文明是留給文明人用的。真正的理性，是保護好自己站立的基石。

女孩，你值得，並且可以，擁有更良好的生活。

牟林翰，馮世祥，錢逢勝，很不幸，這樣的人我和我的朋友們都遇到過。這還是熟人裡面的，更不要說那些數不勝數的肢體和言語上的性騷擾。這裡我只分享兩件小事：在無數次於公眾場合遇到性騷擾後，某一天我終於發作了。那是在貴陽，和朋友一起去廣場上聽人家唱山歌，上樓梯的時候一個一直看我的陌生男人把手伸到我後背上開始摸，我立刻就火了，說把你的手拿開！當下他是拿開了，但是緊接著他以一種嘲笑的語氣對著周圍所有的人（男性居多）大聲吆喝：“這個女的說要我把手拿開”。這是一個來自基層社會的事情，但是我想告訴你，在更加體面更加衣冠楚楚的場合，我也遇到過相同的邏輯。可能不是用手去摸你，也有可能不會大聲吆喝，但是他們作為過錯方卻每每都能反手讓你成為被羞辱的那一個。

另外一個事情是，我發朋友圈去抱怨所遇到過的部分男士的下作猥瑣時（非常小心地加了定語狀語，非常克制地壓抑了情感），同學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把我這一番對話轉發給了他們男生宿舍群，然後把他們宿舍群對我的人身攻擊式的討論又回送給了我。在他們的眼裡我就是一個傻逼白左，然而，我極其克制的抱怨是出於許多憋回去的眼淚和咬碎的牙，他們無須瞭解也無須理解，在輕飄飄的評論裡尋找廉價的優越，仿佛自己已經在人類理性文明的廟堂之上了。我們的憤怒、抱怨和努力，在他們看來，只不過是小丑的跳腳。這些人最擅長動口，從來都不髒手。

有的事情不是男和女的事情，是弱和強的事情，是無權者和有權者的故事。

我這裡走題了，其實也沒有走題。你明白的，裡面有很多一樣的東西。

到底什麼是常識，常識就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他人，常識就是再體面的殿堂也不是象牙塔，常識就是珍惜的東西請藏好……很變態嗎？真希望不需要掌握這些。

最近時常被網路暴力，時常要面臨著巨大的割裂。說實話，是身心的持續折磨。這個文章不寫也行，我可以假裝自己不那麼生氣，假裝自己精神和歲月一樣靜好，不用下場來撕這麼一把。但是真的行嗎？真的行嗎？時艱，朋輩不撐一把，還能靠誰？

我們無非是希望事情不要總是那麼糟糕。

2019-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