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以我之名-寫給獨一無二的自己
過去並不是張曼娟的讀者,偶然間拾起這本書,或許是因為在書封上看到這是一本關於中年的散文。翻開後,發現她談中年的方式,不只是關於中年本身,也關於了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在尋找自己路上(誰不是呢?)的中年人,作為一個長照的照顧者,以及作為一個望向老年的中年人如何在這人生的半途中,成為自己也陪伴自己。
要怎麼定義中年呢?根據WHO的界定,中年是從40到59歲。如果按照這個標準,那麼我是帶著一個窺視的角度,在看處於裡面的作者,是怎麼經驗中年的。然而,讀完之後,我並不覺得作者的感受與我之間有那麼遙遠。如果有距離,那肯定也不是年紀帶來的。
這本書的中年人,不論是作者的親友或是作者本人,都在經歷著不同的即將/已經中年的歷程。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好像都在年輕時,一邊忙著應付成長的議題,一邊應接不暇地長大。那些我們選擇、或是沒有選擇應付的議題,最終決定了我們會長成一個什麼樣的大人。等到得空了,我們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變成的樣子。
萬一,自己不喜歡自己已經變成的樣子,那又該怎麼辦呢?
中年的難題之一,或許是好像已經來不及改變過去,可是又得承擔著這些自己已經變成的樣子,努力地往自己更想要的地方前進。
我想起李宗盛在山丘裡面說到的那一句歌詞:
「也許我們從未成熟 還沒能曉得 就快要老了 儘管心裡活著的 還是那個年輕人」
有時候我驚訝於,人們心中對於自己現在是幾歲的感受。
成為自己,這一句年輕時常聽到的話,在中年時分,變得沉甸甸的。年輕時,成為自己是一種熱騰騰的夢想。身旁的人會告訴你,有夢就要追,追尋自己的熱情。二十幾歲的人,拿起背包就開始旅行,腳步輕盈。越近中年,成為自己開始變成一個有點奢侈的事情。增加的重量,大多是關於其他人的,替兒女著想,也要替長輩著想,更不用說還有你的伴侶,你的事業。中年人的旅行,或許得從放下背包開始。
從某個角度來說,中年的幸福在於羈絆,但是難也在羈絆。我喜歡在這本書裡面,張曼娟從一個長照的照顧者出發的眾多描寫。很多事情,她輕輕一筆帶過,但我想那對任何人來說都絕不輕鬆。包括父親的思覺失調跟中風、母親的失智,那都不是一個會「好起來」的事情。在閱讀她描寫父親因為疾病的多疑,母親因為失智而慢慢地喪失許多回憶時,我很多時候察覺到自己幾乎是屏著呼吸的。當你得扛著另外一個人的重量前進時,做自己跟成為自己談何容易?而那又是什麼意思?
於是,在書的第三部分,標題是這樣的:「輕安自在做大人」。
什麼定義了我們是大人?我們又想要做什麼樣的大人?
過去的我,曾經只知道我「不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大人。於是,在過去,我的人生幾乎很多力氣是花在「遠離」那個我不想變成的樣子。然而,遠離並不等於就會更「接近」我想變成的樣子。最終,我得花些力氣探索自己到底想要變成什麼的一個人。我曾經以為,這是關於找尋,但是其實這是關於發現跟定義。發現我自己身上有些什麼,發現我自己是些什麼,然後把它們指認跟定義出來。即使不完美,但至少是個真實的起點。
而今,站在這個點往中年望去,我發現我更渴望的是想知道,我會如何變老?在剩下的餘生中,我還想怎麼過?或許中年的議題跟年輕時終究不是那麼不同,也還是關於自己。也或許就如同榮格所說的,最終我們都是在拾回那些為了因應他人的期待、為了生存的必要性、以及為了這個為了那個,所分裂出的自己。而我們也在扮演不同的角色中,學到了自己不為自己所知的那一面,最終活成一個更完整的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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