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之四 記一座城市島嶼

有一段時期，我喜歡到樓下公園的行人徑上來回步行。

那時的我剛購入一份保險，而那家公司有個奇怪規定，當你每天步行達一萬步，持續365天，那麼來年的保險費用就可以直接九折。客家心態的我，沒有可能放過這些機會罷。平日在辦公室通勤的我又沒有可能走得完，於是每晚晚飯後，我就換上輕便服裝，戴上耳機，下樓就走。

晚上九時半。平常只有在加班後，坐着巴士經過，趁等待訊號燈轉色之前，眺望這公園內的人與事。這是我第一次，在平日，這個時間，踏入這個公園。從入口緩緩走到那條如流水、不停流動的行人徑旁。雙腿不自覺停下了。感覺再下一步，就要攪動到那條流暢的小溪；那是不屬於我的空間。

我的時間靜止了，小溪卻繼續流動。仔細看，溪上有着不同種類的魚群。有些是結伴同行，邊走邊談，興高采烈的。有些是帶着小孩的家長，或許是因為，日光之時還未耗盡精力，於是晚上要再來，好讓大家安好入眠。還有些叛逆的急速泳手，明明旁邊有另一條跑步徑，他們卻偏要走過走步行徑這邊，然後一次又一次越過其他人。更多的，是獨行俠；各自活在自己的空間中，遇上其他人的時候輕輕閃身，禮貌的保持相應的距離。

鼓起勇氣，我踏進這條小溪之中，成為其中一位獨行的人。有些事，原來自然而然就會懂得去做。有人需要超越，就輕輕閃左或右；遇到逆行而上的人，就對望，靠右，輕輕點頭。偶爾在路上看到小昆蟲，或是青蛙，就閃身，並輕輕往後望，提示其他順流的人。

日復一日，習慣了溪上的生態，才有余裕再看更廣闊的世界。後來的才發現，這條流水中間，是一個個小島。固定的，有好幾口家庭，會帶同野餐墊，建立自己專屬的島嶼。然後大人就會談笑風生，小孩就跳到水中玩，間中又會認識旁邊島嶼的居民。而在小溪的外圍，有另一個小孩專屬的玩樂島嶼。那邊有着遊樂設施，讓小孩爬上爬下，或高速旋轉，熱鬧非常。只是我後來就需要換上一個可以消音的耳機了。小孩樂園的對岸，則是專屬長者的運動空間。有一個寬闊的廣場，上面有長椅，有燈，有些簡單的健身器材。長者們就坐着，渡過他們寧靜的晚上。

後來的我，似乎已經成為空間的一部分。我不需要在跳入小溪之前，深呼吸一下。我又可以在順着流水飄流的時候，腦中想着工作、生活，或是人生方向。每日如是，好像認識自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