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沈性别男,但为什么我女儿诨名叫吴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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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四年前的老文,但希望能都转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封号了。公众号:所谓的爹。


又一次收到一个关注者评论关于我女儿名字的问题:他们不喜欢我管我的孩子叫"无所谓",她们认为我的无所谓不能带给我的下一代。虽然我从来没这么表示过,她名字也只是和无所谓谐音相同而已,谐音还有个“无所畏”呢。

也许很少有人有机会看到我所有的只言片语,也没能串联起所有内容中的线索,产生了一些自己的理解。这都无可厚非,毕竟名字就是要给他人叫,有时候是给他人拿来取笑的嘛。但这些理解、误解、曲解在我看来也都是无所谓的。

在即将到来的人生路上,这个名字注定会给我的吴所谓以及杨澜的儿子吴所谓、吴京的儿子吴所谓一样,带来各种困扰。而这篇文字,我送给我女儿吴所谓,更是给自己的警醒。


关于姓氏

吴所谓这个名字其实是个变体。最初我对她名字起的是沈无,“无”是我对她的期待,同时也是妈妈姓氏“吴”的谐音,除了不如杨伟那样朗朗上口外,似乎挺合适的。一次晚饭的时候,我还把另一个相近字“没”(读音mo四声),送给我的好友唐冠华,他的孩子可以叫唐没。沈无和唐没,我们开玩笑说,这是两个大侠的名字,无没组合又像是笑傲江湖里的无眉道长。

以前的时候,我和Shell讨论过如果有了孩子跟谁姓的问题。我坚决表示要跟我的,至少第一个孩子要跟我的。她问我为什么我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社会传统?可我似乎不是一个很守传统的人。男人的尊严?一个姓名问题就能影响到我的尊严问题,似乎我本来也就没什么尊严可言。独孙血脉?我早就抛开了我作为老沈家独孙的期待,更遑论子承父业和家族承载了。

仔细想了想,这种坚持只是来自一种高傲的男性社会身份的自我欺骗,她是否姓沈并对我没有实质的影响。想到这一步,姓什么是可以置之度外了。再加上后来我们未婚生子,法律上我没有先决权,妈妈选择姓吴我也就答应了。和朋友偶然聊天觉得吴所谓这个名字很好,有着特别的含义也有着令人一耳就记住的特殊性。

妈妈就有更多实际的考虑。她不希望孩子的大名这么突兀,取名孩子叫吴诺一,这是我给孩子起名Noe(法语意平和、平静)的音译,中文似乎也不赖。在办理出生证明那天,她正好要去一趟厕所,让我自己填表,转身笑着说不去了,因为她知道我绝对会写下吴所谓三个字。我也笑着应允她这个吴诺一的法律身份,因为我知道,从我嘴里她只会被称为吴所谓。

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不同身份的切换,在不同人心中有着不同的期许和认知,妈妈认知诺一,我认知所谓,她以后会对自己有重新的认识。这,有所谓吗?


关于期许

名字从来都不是关于被赋予者本人,而是赋予者的一厢情愿。命名孩子伟、佳、顺、强,都是父母内心的一种渴望。所以,若她长大后,有意愿承载为自己赋予的角色,我倒是双手赞成。

有人觉得谐音“无所谓”对一个人来说过于随便,可恰恰相反,这是我对这个世界过于留恋并太有所谓后的一种反补式的表达。所以,这完全是对自己的劝告,告诉自己对她的未来要无所谓并无所畏一些。但我也深知,无论怎么做,她都会从我这里习得不少个性特点。所谓有的即是无,所畏有的也是无。

为人父母,多少望子成点什么,是龙是虫全凭喜好。可期许的并不真是她的人生会如何精彩,而是我们是否能拿她的精彩人生,作为检验我们是不是一个好父母的标准,外加点炫耀的资本。这种不可避免的拿孩子作自我成就感来源的心理,并不要成为我对她人生选择绑架的理由。任其自由发展,信其发展自由,一切都可无所畏的。

我的父母都是典型的上一辈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师承北师大数学系,让他们在同龄人中总有一份优越感,但却多少有些过时和盲目。受限于那个年代里他们在社会、家庭、个人三方面的局限,在很多方面都未能如意。年轻点的时候,母亲常常抱怨那些小时候不如自己的同学如今混得人模狗样,父亲也没能利用自己的聪明在事业上取得巨大的成功。

在我身边同样的发生着一幕幕戏剧化的人生转变,以前成绩最好的小学同学如今残喘于公司上班中迷失自我,曾经学习摆烂的高中同桌现在却成了小有成就的的高考家庭教师,还有我那在初中就考取中科大少年班的天才同学也同样在高中教书;反面对比则是我身边有着大把学历臭大街但阅历和思想过人的各路奇人。再往下走,依旧会应了宋岳庭那句歌词:人生就像海浪,有时高有时低。任何一种过分的期待,都会被反咬一口。

对子女的期许,对生命的期许,是无所畏的,亦可以稍微无所谓一些的。


关于成长环境

无论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还是国内社会实际情况可以轻易发现,生理父亲往往是不出现在孩子生活中的。男人是经济支柱,事业为重没时间陪伴孩子;男人对带孩子这件事有着心理的排斥,因为那是女人的工作;男人粗枝大叶,不会带孩子。

我们这一代很多都经历过和父母分离的日子,尤其是父亲。男性角色在我们成长环境中的缺失,是构成这代人集体性地趋向中性特质的一大原因,其中男性阴柔敏感,女性独立生猛。更不用说,还有大把大把的人结婚就是因为年龄到了,生孩子是家族任务和社会期望。当孩子本身作为一件社会身份的附属品来到世上,生命的唯一使命就是:被生出来。

社会刻板印象、社会男女分工与男人和孩子关系疏远这件事上相互促进着,而家庭这个不可消除的社会最小单元反倒更助长了男性逃离孩子成长的最大借口(因为女人带孩子),并冠以责任的名义强行捆绑自己在婚姻和家庭之中,试图逃避人性的某些特质。

现代社会最喜欢强调孩子成长环境中的家庭关系的重要性,这已经成为一种烙印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但却忽略了我们需要家庭的实质是需要人,不同性别、性格特点的人在孩子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拉伸她对生命的体验最终回到自我。这也是为什么母系社会在不了解父亲是谁的前提下,舅舅一样可以扮演下一代生命中的男性角色,甚至也许能更公平对待不同子嗣。而“我们需要家庭”这个概念,被窄化地理解为了需要三口之家在一起,神散形不散或者神散形散名不散的“家庭”成了被允许的状态。

缺乏爱、缺乏关注、缺乏成长常识,构成了我们很多人的成长环境。但,我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强韧地存活了下来。

我们仨的关系也是如此。我并不认为我是生理父亲,她就会爱我并应该爱我,我也必定不会爱上她的全部,这都绝不是我们努力的目标。一个朋友给我留言,说曾经他的父母告诉他,如果他是个恶棍也会无条件爱他,这种荒诞虚伪的言论反而让他更觉受伤。

我和妈妈的关系对没有前车之鉴的彼此来说也依旧在探索中。保持着良好的友谊并持续保持着孩子成长问题顺畅的交流,在我看来,这未必比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要差。而我们目前的关系选择也给了我大把的时间和孩子独处,一把屎一把尿地真实体验一个生命的成型过程。

妈妈工作繁忙,偶尔需要姥姥搭把手,虽然找上一辈带孩子是我百般不愿的,和孩子姥姥的关系也是不怎么融洽。但我亦清醒地认识到,即便我手眼通天,也不能掌控她的生活经历,这应该成为她成长的一部分而不是变成我个人情绪的傀儡。

我对她唯一的责任就是在她没有足够社会能力的时候,协助她认识自己并在合适的时候和她保持距距离。龙应台老师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和她的关系名为父女,但实际走向是什么并不重要,就好像我们小时候经历的那样。这一同走一遭是善缘是孽缘自有安排,是无所谓的,也是无所畏的。退一万步说,正是不同环境成长的不同个体才让这个世界变得有趣,没有那些变态杀人狂和疯子发明家,我们哪儿来的消遣娱乐的谈资。

没有一种生活方式是正确的,也没有一种生活选择会塑造出更好的人。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特点,发生就是合理。



吴所谓三个字,当我把我个人的人生期待全读在她名字里的时候,也许会成为她头顶的一块巨石;当然,事态的发展永远出乎意料,兴许,就是轻如鸿毛。

我们所有的有所谓都是需要给自己弱点营造个安全壁垒。我在破除这种安全壁垒的同时,也展现了我本身的安全壁垒的构成。

她是我的老师,我早就知道。她是全新的无污染的,我绝对会从她身上崛取所有的能量滋补我自己的需求,并且也会反馈给她我已有的经验、资源,甚至是缺失。这在任何父母子女关系中毫无例外,相爱相杀完美诠释了两代人关系中的实际情况。

这些,都是对我吴所谓的期许,更是对自己的警示。 

一张抓拍的假象

Like Father, Like Daughter.

Love Father, Love Daughter.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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