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代誌】兩場走江湖的拍賣

約莫是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也就一九七幾年的時候）。阿嬤家前方的空地擺過一場拍賣會，走江湖的那種，口沬橫飛的叫賣者在暗暝的燈光裡拿出一把自動折傘，砰的一聲打開，開始吹牛說這把雨傘有多堅固......

我腦中突發奇想，不知這雨傘是否可以當降落傘？此時，主持人居然就說了，這支雨傘有夠勇，若是汝不信，爬起樓頂跳落來，這雨傘就親像降落傘，掛保證，沒問題啦！

一時間，我腦中充滿拿著雨傘從樓頂輕輕飄下的畫面。

還好我那勤儉的阿嬤不可能把錢花在這種江湖郎中的場子上。所以那堅固如降落傘的黑雨傘，只能是我遺憾的記憶。

如果真買了，我會不會跑到樓頂試跳呢？我想應該不會跳下來，但搞不好會緊握著雨傘，向下張望五樓的風景。

不料到了2023年，中國湖南真有一個四歲的小朋友，拿著雨傘當降落傘，從26樓往下跳。還好下面有樹攔著，好像沒有因此小命不保。

又約莫是我研究所一二年級的時候（也就是一九九幾年的時候）。基隆八斗子的海邊也擺過一場拍賣會，就擺在濱海公路旁的空地，往後不到十公尺，就真的是大海了。八斗子在台灣的上面，那片海已經不是台灣海峽；卻又不夠東邊，不算是太平洋。所以應當是東海吧！

這攤賣的大部分是膏藥丸散之類的。比方說一小罐褐色的粉狀物，說是抽菸時先沾一點在菸頭上，就可以讓尼古丁全部攏無去之類狗屁至極的吹牛，兩小瓶一百元，還真有人買。

或許，藥效不太重要，重點是有兩個「辣妹」在現場配合表演。

那個時代還不是太流行「辣妹」這個詞兒。也沒辦法走在路上隨隨便便就看到很多清涼打扮的女性。那些日子裡當紅的性感尤物還是葉子楣、葉玉卿等港星，稱作波霸、艷星，而非「辣妹」。

也就是說，拍賣場上的兩個「辣妹」，並非今日所謂的「辣妹」，而是名副其實的小妹妹。我看那年紀小的只有十二、三歲，大的應該也不會超過十五歲，身材矮小，臉龐稚氣未脫，卻是濃妝艷抺，穿了一身都是尼龍紗的那種俗氣大禮服。

主持的老闆，一如刻板印象，是個頗經風霜、長相猥瑣的中年男子。

出身鳯山的同學在旁繪聲繪影的說，南部很多這種的，都是帶那個小女生去打針，讓她胸部膨起來，等到晚一點，確定警察不會來，要炒熱場子，就會露兩點云云.....

彼時，演藝圈的玉女仍壓過慾女。從楊林到方文琳，走的仍是清純一脈。但在李麗珍的蜜桃成熟時，我們都看過身受滿清十大酷刑的翁虹，天下又有誰人不識飯島愛？少年十五、二十時，臭男生們能有多清純？

夜色裡，砂石車奔馳在濱海公路上，不時傳來轟隆而過的聲浪。發電機噗噗作響，燈泡昏黃（彼時還沒有發明led的光亮照明）。這小女孩緊緊包住極有可能是裝墊出來的胸前兩粒，有那麼好看嗎？海風中隱隱浮動的，是情慾？還是獵奇？

可惜當天只有十來個觀眾，場子一點也不熱，連老闆都看起來都意興闌珊。兩名「辣妹」一臉木然，走來走去好像沒有生命的玩偶。

童年如此荒蕪，青春如此惡俗。場子未散，我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