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貳｜鏡子裡的陌生人

有太多太多這樣的時刻感到陌生甚至是恐懼，當我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那是誰？

真的無法想像別人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樣子，鏡子裡和照片裡的自己一樣讓人感覺到陌生。我不愛拍照，也不經常使用鏡子打扮自己，不太會化妝，當然一部分原因也是不喜歡臉上多加一層的負擔和黏膩感。穿搭也沒有那麼講究精緻。總之是沒那麼精緻。究其根本，一部分是逃避鏡子裡的自己，或者是照片裡的自己。

因為不確定在別人眼中的形象，是不是和鏡子或鏡頭下顯現的一樣？總是在去尋找答案，是一種恐懼。那種自我觀照的陌生感與無法真的以上帝視角看自己的無解帶來了恐懼，不知為何，陌生便恐懼，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害怕我自己。

剛好聯想最近看的電影《彗星來的那一夜》（Coherence）中藍色螢光棒的四人迎面撞上紅色螢光棒的自己，第一反應是逃跑。一模一樣的心境。我仍在逃跑，因為那股陌生感。

有時還疊加一種厭惡與倦怠。我想擺脫我自己，在抵抗，在改造，在用力地長出新的血肉。

可是永遠也無法擺脫，越抵抗越陌生，也越加受傷。直到筋疲力盡無法逃跑之後選擇弱弱地溫柔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看向鏡子裡的人，說，要不我們嘗試著互相了解一下彼此吧，不要互相折磨了，好累。

但謊言在蓄滿精力之後被野心勃勃給戳破，審視的目光看向鏡子裡的人，說，你等著，我不喜歡現在的你，我要好好改造你。那銳利狡猾的眼神想要殺死裡面的人，居高臨下的皇帝想要其臣服。

但可悲的是，無論委曲求全還是居高臨下，關係仍然是爭奪主權過程中的錯位不平等，沒有握手言和便仍然是陌生人。

沒有硝煙的戰爭還在繼續，自己作為最大的敵人與陌生人的存在通過鏡子反射出來，抑或通過照片影射出來，我仍然不知道哪個是真實的我，但哪個又都是我，只是想要提醒自己，照鏡子和看照片時，慢慢地，既然陌生就好好了解，不要逃跑。

漫長的修行從照鏡子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