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女夢
我有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夢,就是當俠女。
小時候,我喜歡看武俠片,特別羡慕武功高强的俠女,尤其是那種可以飛簷走壁,行俠仗義的。我認爲,女生就是要有一身功夫,才不會被人欺負。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開始意識到,只有在戲裏才能看到會功夫的女生,在現實社會中好像根本不存在。而且,在我小時的台灣社會,女生是不太被鼓勵練習什麽運動的,尤其是武術、功夫這樣的項目。感覺整個社會都在壓抑女生,讓她們無法抵禦男人的肌肉與權威。
雖説功夫是中國的傳統武術,但是在我小時候,身邊沒有聽説過有誰在練功夫,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學。貌似這項運動,在台灣的社會裏,並沒有那麽普及。這也許是因爲我們過去住在鄉下地方,資源沒有那麽豐富。
但,神奇的是,功夫和我的緣份,並沒有因爲我來了法國如此多年而消失。只是這份緣,來得有點遲。
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在去年十月份左右,有個法國鄰居聽説,我們鎮上的青年活動中心開設有功夫課,並邀我一起去參加一堂免費的體驗課。我開心地答應了。
到了時間,鄰居沒來,我一個人到了課堂上。
放眼一看,嗚啦啦我的天,全是青少年,都是比我兒子年紀還小的孩子,而且絕大部份是男生,只有一個女生。
我在想,我可能跑錯了教室,隔壁那個有老先生老太太的,可能才是我應該去的地方。
一問之下,果然沒錯,我所處之地,正是功夫課堂。
這下有點糗了,看到這些年輕力壯的男孩,感覺馬上要進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節奏,我開始有點心虛起來。
功夫教練是個有華裔血統的中年男子,四肢上下掛著發達的肌肉,堪稱法國版的「葉問」。他不會說中文,卻喜歡給一些中文指令。他不分四聲,真聼不清什麽是什麽。還好,整個課堂,只有我一人懂中文,只要我不抗議,一切都好。
課一開始,教練讓大家熱身。
第一階段是跑和跳,大概持續了有二十分鐘。説實話,一開始我真的是被操得有點累,差點撐不下去。還好,後來來了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生,我突然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起碼我還能感覺到,在我這個年紀,學習武術還是可能的。
第二階段的熱身是拉筋,還好,這是我的强項。好在我平常有在練瑜伽,身段比較柔軟,這些動作對我來説問題不大。倒是,看到旁邊的「少年郎」,一個個硬邦邦的,拗不下去,我的信心頓時大增。
那位和我年齡相仿的女生,叫做薇若。
原來,只有我這個菜鳥,才會冒然把薇若當成我的同類,其實,人家是「黑瓶子裝醬油」的功夫黑帶,從小開始練的,武功可高强了,還能劈腿。多虧有她帶領,我才完好無缺地上完第一堂功夫課。
就這樣,如此一般,我竟上完了八個月的功夫課。
到了期末,教練突然宣佈,最後一堂課要做測驗,學員依據自己的程度選擇級別,我選了最容易的白段。
白段的内容,有一個對我蠻挑戰的動作,就是翻跟斗。如果只是翻跟斗,那是還好,問題是翻完跟斗,還必須馬上爬起來,連續做好下一步的動作。
好吧,雖然我有點心虛,但是我相信我可以練。
於是,我沒事了就在家裏的彈跳床上面練。剛開始,我練得很爽,還洋洋得意。
一天下午,我雖然感覺到有點累,但是還是野心勃勃地做了個空翻,結果不小心啪一聲摔下來,把脖子扭了。幸虧,扭得不算厲害,只是接下去的白段測驗可能過不了了。
到了考級測驗當天,我忍著痛,參加了考試。教練念在我平時努力,而且考慮到我脖子痛,最後沒讓我做翻跟斗的動作。於是,我拿到了我的功夫白段,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在這個年紀還能做到。
只是,我還是有點小小的遺憾,我覺得我的白段拿得不夠光彩,我應該再接再厲,不能讓同學覺得教練對我放水。
我知道,武術這種運動,如果不是從小練,根本就練不出俠女的那般武藝。但是,自從我開始練武術以後,我對自己長了信心,生出了戰鬥的精神和勇氣,即便我只有三脚貓的功夫,現在的我,連走起路來都有風。
我相當珍惜這個「遲來的春天」,九月份我還要繼續回去上我的武術課,圓我小時未圓的夢。
欺負過我的人,你們可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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