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者的日記-我們活著就是因為知道我們存在

不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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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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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活得實在太精神化,以至於他無法成為一般意義上的誘惑者

存在主義有時候讀起來不太像哲學,反倒更像看著一種情緒,任其流淌著憤怒、渴望以及絕望,但每件事情回到事物本身,讓這件事變得既純粹又迷人,也讓人更像了人。雖然想太多也讓自己容易陷入理智上的脆弱與懷疑,在自問自答中不斷循環,想著自己是知道某些事的原因,但自己又怎麼知道自己知道的是什麼呢?

當個人處於這種意識中時,最直接、最生動、最深切體驗到的是痛苦、熱情、需要、情欲、模稜兩可、曖昧不清、荒謬、動搖,這些體驗是純主觀、最基本的存在,也是人心理矛盾的源頭。

這樣的矛盾在《誘惑者的日記》裡自問自答的淋漓盡致,也肆無忌憚(就算以現在人的觀點來說也是)。

《誘惑者的日記》迷人的地方,就在於明目張膽的把最赤裸的心思挖掘了出來,說著一位審美主義的誘惑者(渣男?),邂逅青春洋溢的少女,被深深吸引後千方百計的想要偶遇她,再想著用機智的言行吸引她,征服她付出美好情感。

可是誘惑者不打算以婚姻作為這場戀愛的結局,他追求的是理想的愛,以及美的永恆,他厭惡庸俗的婚姻,想要保持純潔、真摯的最初樣貌。

借助於他的精神天賦,他知道怎樣去引誘一個女孩,去吸引她,而沒有想要去在更嚴格的意義上佔有她。我能夠想像,他知道怎樣去把一個女孩的情感引向至高點,他確定她會為他奉獻一切。當事情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就中斷了,不會從他這邊發生哪怕最微渺的趨近、不會落出一個關於愛的詞,更不用說一種宣告、一種諾言了。
誘惑者的日記-我們活著就是因為知道我們存在(不小王子)

關注人的生存境遇和忠實於自己的選擇

《誘惑者的日記》的作者"丹麥瘋子"齊克果只活了短短的42歲,卻是19世紀最傑出的天才哲學家之一。他的作品是文學與哲學光輝的結合,那種文字感覺像是死板生硬的哲學溢出了紙面,有了互動的生命力。

齊克果的思想充滿前瞻性,認為人生是由一些非此即彼的選擇構成的,一個人的自我由這些選擇塑造,也正是這個思想,他成為了“存在主義”的精神導師。

齊克果的父親是丹麥的羊毛商暴發戶,也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因為家庭的影響,齊克果大學讀的是神學,但對那些枯燥乏味的大學課程毫無興趣,通過閱讀,反而發掘了哲學和文學上的天賦。

在哲學家的身分之外,齊克果還有一件廣為人知的壯舉。27歲那年,齊克果非常勇敢(?)的向一位18歲的少女求婚,少女名叫雷吉娜·奧爾森,而少女的父親竟然答應了(如果是我女兒我一定揍扁這男生)。但是在訂婚不到一年之後,齊克果又堅決地退婚(如果是我女兒我...)。

退婚的理由很哲學,不是不愛雷吉娜,因為齊克果終生未娶,也沒有再讓任何女性走進他的生活,還做了很多事情來紀念自己和雷吉娜之間的愛情,像是每次出版作品,齊克果都會專門定制兩個小牛皮精裝本,保存在一個特別的紅木櫃子裡,一本給自己,一本給雷吉娜。

那為什麼齊克果不跟雷吉娜在一起呢?沒有在一起的愛就不永恆了,不是嗎?

我是誰,我該如何生活?

因為在求婚的當天,齊克果就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他對雷吉娜的愛,是表達思想的一種方式,這種愛更像是詩人對一個可以刺激自己思考的、完美女神的愛,而不是對一個現實中的、滿懷激情的女孩的愛。

他雖然愛雷吉娜,但是他不想當一個過家庭生活的丈夫,只想成為一個作家和哲學家,他也沒辦法想像一個曾經美好的女孩,變得不再美好的樣子。齊克果為此還寫了一封訣別信:在東方,贈送一尺白綾意味著宣判接收者的死刑;而在這裡,送還戒指意味著送還者的死刑。

退婚意味著判了自己死刑,因為他徹底捨棄生命中的一個重要部分。

結婚還是不結婚,在不同時刻下回頭看都還是會讓人後悔,這是審美感性者對生活中普遍存在的矛盾、尷尬,也否定了思辨哲學的"調和"思維,人生的各種矛盾和尷尬不是都可以調和的,很多事情只能就這樣認了,因為不管行動還是不行動,矛盾和尷尬都不會消解。

說穿了,人的天性沒辦法走出矛盾的循環,越認真去思考真理,只是越快掉進虛無主義的漩渦裡。

有時他是那麼地富有精神性,以至於我覺得自己作為女人被消滅了,而在另一些時候他是那麼狂野而充滿激情、如此充滿欲求,以至於我幾乎為他而震顫。有時候我對於他就仿佛是陌生人,有時候他完全地奉獻出身心;有時,在我投出雙臂擁抱向他的時候,突然一切都變掉了,而我是在擁抱雲朵。

誘惑是因為想看到事物的本質,然後渴望它

《誘惑者的日記》寫下和少女的每一次相遇,有時候在街上,有時候在教堂裡,甚至會寫下相遇時兩個人每一個細小的表情和動作。由於婚約事件,很多的人往往把書裡的誘惑者當成齊克果本人,但與其說這是齊克果的誘惑,不如說是"誘惑者們"複雜內心世界的一本獨白紀錄。

那些追求"詩意地生存"的誘惑者,見到一個女人,先是用眼睛欣賞她的美,一當愛上這個女人,就會想用心靈去享受她的靈魂,憑著感覺去發現女性不可替代的美。

誘惑者活著的理由,就是採摘"美麗的"精華,再詩化地展現誘惑者的發現和感受,天真純潔的少女對他而言,就是這麼一個"美麗的容器"。誘惑者以審美的態度享受他的"容器",再以審美的態度享受自己的人格。

《誘惑者的日記》還說出了像誘惑者那樣的審美感性者,心底裡難以排遣的"絕望"心情,因為"誘惑者"的生活只停留在反思層面,他無力採取行動,而對自己無力行動的清醒認識,又導致他根本無法享受自己的人格,只能感受自己的"絕望"——那是反思者深沉的"絕望"。

作品中的誘惑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像多情公子那樣的渣男,但那種以追求女性為目標,見一個愛一個的渣男,沒有時間細品愛的滋味,而且很多時候對於女性的體驗或感受,是建立在自己像生產線一樣的想像力裡沒有變化,他們的準則,就是行動、行動,哪怕這行動毫無意義。

他的懲罰有著純粹的審美特徵;因為即使是"良心甦醒"這句話,如果被用來描述他的話,也是一個過於倫理的表達;良心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只是作為一種更高的意識,這更高意識表現為一種騷動不安,在更深刻的意義上說,這騷動不安並沒有在指控他,而只是在保持使他清醒、使他在他的毫無結果的碌碌營營之中得不到安息。他也不是瘋狂的;因為那些有限想法的多樣性沒有在瘋狂性的永恆中被僵化掉。

實現信仰完全是個人的選擇

沒有人從死者那裡返回,沒有人不哭著進入世界;在你想要進入的時候,沒有人問你,在你想要出去的時候,沒有人問你。

人的自由是絕對的,因為人生活在一個孤立無援的世界上,是被"拋"到世界上來的,上帝、科學、理性、道德都對人本身沒有直接影響,它們都不能告訴我們生活的真理、生活的方式,同時,它們對人也沒有任何的控制和約束的作用。正因為如此,人有絕對的自由。

這是一種荒謬的體驗,每一個個體明明就站在那兒,但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將要去往何方,只能默默承受著莫名其妙的現實。

所以齊克果反覆提到一個詞,就是"選擇"。他選擇放棄愛情,選擇獨特的生活和寫作方式,選擇和整個文人圈子為敵,選擇和教會決裂,這每一個選擇背後,都需要巨大的勇氣和精神力量。這些選擇,有更深層的意義:實現信仰完全是個人的選擇,中間不需要媒介

那個女孩,她的故事構成了這日記的主要內容,以前我認識她。他是不是曾誘惑過更多人,我不知道

審美感性的虛無和絕望

只要你聽著我的歌聲落了淚,就不必打開窗戶問我,你是誰?

另一方面"厭煩",是所有人、甚至神都躲不過的命運,"厭煩"是萬惡之源,而追求快樂是消除"厭煩"的唯一途徑。而審美感性者沒辦法接受粗俗的快樂追求,認為快樂就該是藝術化的,要有限制地、集中地尋求快樂,這概念很像種地的"輪作"方法,不在一塊土地上反復種一種作物,為的是均衡土壤養分、防止病蟲害。

但即使"輪作",也不能讓審美感性者擺脫厭煩,他們不會像那些追求庸俗享樂的人一樣,讓其他人生厭,但他們最終會"厭煩"自己,因為過著內外不一致的雙重生活,一方面貌似是自己的主人,能夠以一種審美靜觀的態度遠離生活的喧嘩與騷動,仿佛生活就是手中一件尚未完工的藝術品。

但是在內心深處,卻常常體會到深深的無意義感和虛無。他們缺乏活著的耐心,甚至覺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不要出生,可是這些人又不得不活下去,因為他們連自殺的決斷和勇氣都沒有,他們從根本上缺乏行動的力量,只能以美麗的言辭掩蓋對生活的厭倦和絕望。

所以齊克果筆下的審美感性生活,表面上絢麗多姿、有聲有色,本質上卻隱含著單調乏味的"重複"和揮之不去的"厭倦",這種生活最終將走向"虛無"和"絕望"的深淵。

說來也有些矛盾,表面與本質的討論是我最喜歡齊克果的原因,它的論點充滿了對立的力量,像是對我們訴說,該追求的真實,不再於它應該成為什麼樣子,有不該有一個純粹的權威,而是真實它必須要很"誠實"。

唯有足夠的誠實,才能脫離了神學以及宿命論,站在現代性思維的角度上,討論我們自己關於自由選擇及責任承擔的問題。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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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王子閱讀時喜歡拆解書的含意,有時候會扭曲原意,有時候會借題發揮;生活時喜歡探索社會的邊界,有時候會充滿興奮,有時候會充滿無奈。希望在這裡找一個歸宿,一起聊聊書聊聊天 https://taplink.cc/s110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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