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春光|第12章:執迷

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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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兩隻手緊緊攥著艷青色絲織花被,披散的頭髮粘著不斷湧出又不斷變冷的眼淚鼻水。難道那恐怖的遭遇又將再次重演,越發猖狂地吞噬她所愛戀的一切?到最後她還是只能守著自己和肚裡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每個她愛的人都要棄她而去?為什麼……她不斷問著自己,含著怨恨的扭曲的淚水。

三個月後,嚴家豪考上北部一所專科學校,即將搬出家裡住到學校宿舍。

嚴高滿嬌儘管捨不得家豪離開,卻也無可奈何。他離家的那天,唯獨滿嬌沒法起身去送行,嚴嵩本想留徐媽在家照看滿嬌,可滿嬌硬是要婉甜陪她。嚴嵩一行人出門後,滿嬌隨即把婉甜趕出房門,她一刻也不能容忍她;然而她絕不願讓婉甜去送家豪。被攆出門的婉甜不敢去遠,悄悄倚坐在門邊地上守著。

滿嬌一個人躺在空盪盪的大屋裡,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著她,將她據為己有。想到離家的家豪不知何時再能回到她身邊,多久才能再見他一眼,還有他們的孩子,親生父親不在身邊,會不會出世的時候也見不到他?她感到胸口被壓得無法透氣,一臉的淚容如棄婦般哀怨。愈是想得多想得遠,心裡愈是擔心害怕。家豪會不會愛上別的女人?他如此年輕俊美,又這麼早就嚐到禁果,外面的那些女人……她的兩隻手緊緊攥著艷青色絲織花被,披散的頭髮粘著不斷湧出又不斷變冷的眼淚鼻水。難道那恐怖的遭遇又將再次重演,越發猖狂地吞噬她所愛戀的一切?到最後她還是只能守著自己和肚裡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每個她愛的人都要棄她而去?為什麼……她不斷問著自己,含著怨恨的扭曲的淚水。

高滿嬌十四歲上懷了她此生的第一個孩子,孩子的父親是她的叔公的孫子,也可以說是她的堂兄。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是亂倫,她只曉得她深愛著他,年長她一歲的堂兄便是她此生的至愛。他那時的模樣一直被她保留在內心深處,至今不變。年少的他與家豪是如此相似,那麼刻骨斷腸的相似。她不能忘懷那已經生根的愛,縱使被監禁斷食,被打得遍體鱗傷,她仍想方設法保住他們的孩子,更起誓非他不嫁。然而,堂兄還是被送去了遙遠的外地,而他們的孩子沒有熬過那個嚴寒的冬季,活活死在肚裡。

過了一年,她的父母開始找媒人說親,想盡各種辦法逼她嫁人,但她寧死不屈。

滿嬌對堂兄的熾戀已頑固到無法控制的地步,她嘴裡不說,可心裡一定要等他回來,她深深的相信著,堂兄對她的心和她一樣堅定,她知道他也在等待機會逃回來救她,一起雙宿雙飛,如果她此刻嫁了別人,那麼要等到多少個來世以後才能再重逢呢?不,她絕不捨他別嫁,決不。她痴心執意地等候他,並且對他們的未來深具信心。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過去,堂兄一點信息也沒有,她心中以為他一定給她寫過信,只不過被攔截了。沒有關係,她還可以再等,即便教她等到死,她也願意。但事實並不如她想的那樣,人們的記憶沒有她那麼固執。遺忘(也許不能真正做到遺忘,但至少放手)是開啟未來的其中一把鑰匙,而她卻堅持丟掉這把鑰匙,只圖能活在過去,永遠讓往事囚禁她的心。

十年後,深秋的某一日,滿嬌終於盼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他回來了,衣錦還鄉,還有他新婚的妻子。

堅心的等待,漫長的歲月,換來的竟是如此傷人的結局。

排山倒海的絕望差點逼瘋了她,縱使堂兄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老成圓潤了許多,簡直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她失去了他。眼前的他並不是記憶中那個值得她朝夕守候的人,那個人已經死了,死在過去紛沓的腳下。

那年入冬,她終於點頭下嫁鄰村嚴家。年長她許多歲的嚴嵩很高興娶到個年輕漂亮的妻子,但是她終究忘不了那個深烙心底的人影,也忘不了那個胎死腹中的愛情結晶。她不允許任何人佔據她最私密的內心世界,以及她曾經孕育過愛情的子宮。她的執著讓她變成一個冷酷的兇手,三番兩次墮殺嚴嵩和自己的骨肉,表面上假裝流產,其實悄悄吃了打胎藥,想方設法把孩子流掉。

也因此,到後來她變得不容易受孕。

然而自從懷了家豪的孩子到現在,她幾乎每天二十四小時躺在床上,即便是偶爾下床如廁也要十分小心,醫生說以她現在的體質,只要稍一不甚便有流產的危險。她盡可能多吃流質的東西,保持排便順暢不需使力,日常作息全得仰賴徐媽,因此婉甜的工作量也相對地增加了。然而婉甜非但不叫苦,還很樂在其中,因為照顧秀成的責任落到她頭上來,使得他們姊弟倆有更多時間相處。

這時,婉甜倚著門框睡著了,天氣雖然炎熱,但穿廊一股徐徐的涼風,她倒是睡得酣甜。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房內傳來一陣「橐橐橐」的悶響,婉甜被那個恐怖的聲音驚醒,馬上站起來推門進去。只見大伯母整個人坐在地上,嚇得婉甜六神無主。

原來滿嬌想下床如廁,不料連翻身爬起來都難。她花了很長時間慢慢側身撐坐起來,小心抓著床帳,摸索著把腳往床下探,沒想到腳底下的拖鞋一滑,她整個人連褥帶被的一起溜下地來,所幸人是跌坐在被褥上,沒有摔得太厲害,但也讓她一顆心怦怦跳個不住,五臟六腑擰成一塊。她抱著肚子急促的呼吸,肺葉像灌了水泥似的吸不到空氣,想叫也叫不出來,沒一點氣力,可她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這孩子是她僅有的一切,絕不能失去。

良久,她才從這驚惶的情緒中恢復過來,試著爬上床,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就是爬不起來,她唧唧哼哼地發不出半點有用的聲音,只好一下下搥著床鋪。婉甜趕進來見到這個景象,嚇得臉都白了,但還是立即衝上前去幫忙。滿嬌汗濕的鵝黃孕衣湮透出一部分飽脹的身軀,腋下一小片黑色的汗漬正在擴大,蒼白的臉上一顆顆豆大的冷汗不住滴下來,被褥也都濕了,發出一股刺鼻的尿味。

婉甜做慣了粗活,氣力還足。她小心撐起滿嬌沉重的身體,慢慢扶她上床。

「阿甜,把那隻扶手椅推過來我坐,妳幫我鋪床。」滿嬌微弱地擠出鉛塊般的話語,氣喘咻咻。

扶手椅上有厚而舒適的軟墊和靠背,滿嬌一坐穩了便閉上眼睛,攤成一個便腹垂肩的大字。

婉甜換了乾淨的被褥,鋪好床,擰一條濕毛巾替滿嬌擦臉。「太太,您要不要把濕衣服換下來?」婉甜從九歲以後就不再叫滿嬌大伯母,她學著下人叫她太太,只因為她知道滿嬌從未視她為家人。

滿嬌懶怠說話,只渾噩地點了點頭。

婉甜為她找了件寬鬆的晨袍,小心脫下滿嬌半透明的溽貼在膚肉上的單衣。滿嬌沒有穿內衣,飽滿的乳房像兩只向外擴展的肉球,殷黑的乳暈如一雙分得太開、分別朝不同方向凝視的眼睛──某種動物性的、詭異、呆滯、有著細小疙瘩的小凸眼睛——她膨脹的肚腹在乳房中間底下高高隆起,像一座光禿禿長著鈕眼的小丘,寬敞的圓點內褲包覆了一小部分私處,露出肥腫的雙腿。婉甜從來沒有見過女人妊娠時的身體,乍見的一刻帶給她不小的震撼,可她很快便丟開惝怳的心思,拿起乾毛巾擦拭滿嬌潮涼的身體,仔細為她套上淡紫色無袖罩袍,撥了撥她濕亂的頭髮。

滿嬌太累了,累得睜不開眼睛,不一會兒便跌入黑甜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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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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